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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 加倍警惕中國人的話

        讀大學時,曾多次在圖書館拿起賽珍珠 (Pearl S.Buck l892-1973)的書卻還是放下來,因為在此之前我看過一些中文作者對她的評論,不論是國民黨還是共產黨的,都用盡最惡毒的言語罵她,即使在大學裏面的人(華人)也沒有聽過有誰看她的書的,那些有點看法的,都一律說她不是好貨。我心想,沒可能那麼多人都是跟她有仇的吧。因此整個大學年代,她一本書我也沒有看過。
        直到我畢業十多年後,一天我一位西班牙好友突然向我強力推薦她的作品,我才勉為其難地讀讀她的The Good Earth(《大地》1931),和East Wind:West Wind(《東風西風》1930)原來她寫得真好,非常細膩,文字優美,而且從一個腳踏中西文化並以漢語為母語的洋人眼中看中國,相當好看(指英語原著而言)。於是我就很憤怒,為甚麼那些中國人上下一口說賽珍珠的壞話,連累我幾乎錯過了這樣一個好作家?
        中國人對賽珍珠鋪天蓋地的否定和謾罵,相信也影響到外國文評家對賽珍珠的評價。但在這些咒罵聲中,《大地》卻成為歷來最暢銷的諾貝爾文學獎得獎作品,到今天依然是暢銷書。Amazon上面一位業餘書評人形容此書是「一個筆法簡單的深刻故事」(A profound story simply told),可謂盡得其妙。賽珍珠是以一種近於漫不經心的筆法素描中國人,特別是低下階層的悲苦,她不會聲嘶力竭,訴說 「唯有淚千行」以賺人眼淚,卻以平常的筆觸講一個讓人迴腸蕩氣、黯然神傷的故事,或種種人生嚴酷現實(fact of life),她要讓讀者感受到,這些苦難就如日出日落一樣,是中國平民人生中不可分割的一部份。她喜歡簡單情節,和極易明白的文字,相信這是她容易被人藐視的原因之一。
        但賽珍珠這幅相當忠於中國實況的素描卻被最怕「家醜」外揚的中國人指為醜化中國,她也不懂做人,同時得罪國民黨和共產黨,所以很快就被淹沒於中國人的口水裏面,直到她屍骨已寒多年後才開始有人發現明珠暗投。
        司禮義神父(Paul Serruys)說:「我覺得和中國人講理,比登天都難。」痛哉斯言!誠哉斯言!
        也有人說賽珍珠得罪中國,是因為她在1957年出版的Letter from Peking(《北京來信》)被定性為「反共小說」,其實她對中國共產黨的批判,在其1954年出版的自傳My Several Worlds(《我的中國世界》)裏面已寫得清清楚楚,而且用詞更直白,甚至時帶鮮見於其筆下的尖刻。無論怎樣,經此重大教訓之後,我對中國人的看法加倍警惕,他們講的,除非是瑣碎至極的事,否則最好自己驗證一次。甚至如網上一位極想讀到《來生不做中國人》的網友那樣做也不過份,他寫道:「這本書(指《來》書)被禁的無以復加。有人從香港返回攜帶作者兩本書都被海關以XX資料扣下。其次,網路上存在的並允許存在的讀後感評文佔大多是一面倒的惡毒言語+人身攻擊文。換言之,都是一群傻逼文。=如此看來很有讀的必要。」的確,就如我發現中國網民在百度、讀秀和超星三大由中國政府操控的資訊重鎮的搜尋引擎中輸入《延安日記》一書,即被強制終止使用權這點看來,那本《延安日記》也是非看不可的。

(本文摘錄自鍾祖康原著"中国,你憑甚麼?")    ★版權為著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