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挪威暴君在中國算是老幾
我讀一下挪威過去一千年的帝皇史,發現他們絕大部份的皇帝都是相當正常的,絕沒有中國那樣變態皇帝成群,暴君如林的情況。但挪威皇帝中也有的被史家稱為暴君 (tyrant)的。譬如被最受挪威人懷念的先帝奧拉夫 (Olaf Tryggvason 968-1000)取而代之的賀孔 (Håkon Sigurdsson 935-995)就是。賀孔於公元970年到995年間統治挪威,是挪威最後一個沒有基督信仰的皇帝。他何以落得「暴君」的惡名,遺臭萬年呢?他頗好勇鬥狠,史家也似乎對他激烈反基督頗有微言。他特別引起眾怒的是被指荒淫,他慣於公然擄人愛女或妻子,據為己有幾個星期才放人。
那我就把他跟中國的暴君比較一下,如商紂、夏桀、秦始皇、秦二世胡亥、南北朝的宋孝武帝劉駿、隋煬帝楊廣、五代時期南漢中宗劉晟,明朝以朱元璋為首的十七個暴君,還有毛澤東等等。賀孔跟他們比,哪有資格叫暴君!?中國的暴君窮奢極侈、橫徵暴斂已成例行公事,個個殺人如拾草芥,也隨時可將人施以腰斬、車裂、凌遲、剝皮、活埋、鑊烹、鋸割、斷椎、刖刑、割鼻、灌鉛、鑿顛、抽脅、滅三族、誅九族等等。被皇帝「賜死」的,還要面北遙拜,大呼謝主隆恩。所以魯迅才說:「……別國的硬漢比中國多,也因為別國的淫刑不及中國的緣故。我普查歐洲先前殺耶穌教徒的記錄,其殘虐實不及中國。」(《一九三三年六月十八日致曹聚仁信》1933年)。至於賀孔公然把他人女兒或妻子據為己有,狎玩幾個星期後放人這個做法,在中國簡直是不可思議,因為真的沒有聽過有中國皇帝只會把他人女兒或妻子佔用幾個星期,然後放人那樣仁慈的。賀孔若在中國,簡直就是仁君了。但按挪威或維京人的文明水平,他就是暴君。那麼,中國與挪威兩個文明之高低相差有多遠,大家已心中有數吧!
其他歐洲國家的皇帝也不像中國皇帝那樣變態。英國皇帝亨利八世(Henry VIII 1491-1547)被認為是英國甚至是歐洲最臭名昭著或荒淫之一的暴君了,他結過六次婚,特別令人非議的是,他曾下令把兩個老婆斬首。在中國,同樣被指荒淫的暴君明成祖朱棣 (1360-1424)則處死宮女2800餘人,並另加針刺乳房、火烙陰戶、火烙全身、斷肢等等死前酷刑。亨利八世若在中國,連做暴君的基本資格也沒有吧。若再加上亨利八世其他絕非中國皇帝可以企及的正常人貢獻,亨利八世若在中國甚至隨時會獲譽為「千世而一出」的賢君。即使是那位來自較粗野的俄羅斯民族的首席暴君伊凡四世 (Ivan the Terrible 1530-1584),若與中國暴君相比也是矮了一大截。
由此可見,在此較各國之異同時,很容易出現一個災難性的謬誤。譬如甲國人說:「我國的暴君可恨啊!」乙國人就答說:「我國也有暴君啊!也可恨啊!」然後兩國人齊說:「天下烏鴉一樣黑啊!」
又如香港人說:「香港有窮人啊!」挪威人說:「挪威也有窮人啊!」 然後彼此就齊聲悲歡:「真是甚麼地方也有窮人啊!」挪威人哪裏知道香港的窮人會住在籠屋、床位、天橋底、「板間房」裏面呢?哪裏會知道香港特首的薪酬卻是挪威總理的多倍呢?而香港人又哪裏知道挪威一般工人的生活品質,往往山香港的一般所謂中產階級如醫生、律師還好。
(本文摘錄自鍾祖康原著"中国,你憑甚麼?") ★版權為著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