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ttps://rumble.com/c/c-396515
☆ 藤農線上書籍 ☆

10. 萬馬齊瘖誠可哀 ----- 讀《誰是醜陋的中國人》

        我常想,要是有人堅持在一個人人都不會行俠仗義的社會上行俠仗義,這會是一個怎樣勇敢、可愛的人?特別是,這個人會有怎樣的「下場」?
現代豪俠吃盡苦頭
        這樣一個要硬闖中國野獸社會的現代豪俠,筆者最近終於發現了。他是梁曉聲( 1949- ),在中國的文化界名聲不小,寫有頗受歡迎的《一個紅衛兵的自白》,還有《雪城》、《浮城》等。
    他以自己在大陸社會無數因看不過眼而冒死給弱者拔刀相助的經歷為骨幹,寫成《誰是醜陋的中國人-----九三斷想》一書。作者也以實例刻劃了大陸社會在商業大潮的衝擊下,出現的瘋狂百態。
        一次,作者又目睹了兩個壯健的北京人流氓欺負一個蹬著平板車看來是來自鄉間的青年,企圖敲詐,態度兇甚。他馬上就決定這事他一定要管。
        然而,作者卻只是個個子不大,長期伏案寫作,害上頸椎病,滿身都是大小毛病的漢子。他馬上從水箱抓起兩隻水瓶子,一手緊攥一隻 ,向兩名流氓嚴正宣戰:「三個數以內,你不放開他,老子管叫你腦瓢開花!一、二......。」
        他那時暗忖,「我想我當時的樣子,大概確實使他們意識到-----碰到一個不要命的。頸椎病,令我脖子不能完全伸直。即使正視別人的時候,脖子也是顯得硬挺地硬著,頭也是側著,盡量將目光向上挑起而已。打一個比方,鬥牛場上的鬥牛,一般就是那麼地瞪著鬥牛士的.....。」
        他還未數到三,兩個流氓就給嚇退了。作者冷醒下來後有這樣的判斷:「他們不算是真正的流氓。更非亡命徒。充其量是兩個『準流氓』.....這種人在我們的生活中相當不少,並且已在逐漸增多。平時他們混雜在正常的人群之中,一個個人模人樣的,總不至於被認為是流氓。但在某些特殊的,那怕稍微特殊一點兒的情況下,他們.....便會產生出某些醜惡和邪惡、兇狠和殘暴來。比如落井下石.....以強欺弱.....遇有可以坑人一次.....虐同胞以消遣取樂一次的機會,他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又一次,作者排隊買火車票時看到公安把排隊的人完全像牛像馬的用警棒敲打,便忍不住批評幾句:「同志.....你是人民警察,這樣子對待公民,影響就不惡了?.......秩序本來就是由於你們售票人的做法不當才搞亂的嘛。」話音未落,公安的警棒己狠狠的搗在他的胸口。他還是壓低聲音說,「這跟解放前的舊警察作風還有多少區別啊........」鬼知道公安耳朵那麼靈,他馬上被揪了出來,肩上又挨了一棍。更糟的一次是,作者為了救一個被眾人往死裏打的嫌疑小偷,而被人群毆至遍體麟傷。
        作者在言論上的膽子也是大得不要命的,如人權問題,他說:「我想坦率的說,我們中國,在人權問題方面,值得我們自己反省和憂患的『陰暗面』,有時候的確是今我們不能不搖頭嘆息的。」就申辦奧運問題,他說:「對於中國申辦奧運成功與否,並不抱興奮和失落截然的心理.....舉辦一次奧運會,至少需八億美元.....這麼大的一筆投資,據我看來,如果不夠用來將全國大中城市裏那些目前仍存在著的低矮破舊的民宅一次性地全部推平,蓋起樓房使老百姓早日住上,至少也能一次性地解決掉三分之一這種歷史遺留下來的『老大難』問題吧?」就經濟改革,他說:「問題在於,除了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先富起來了的中國人在眼前的日子如魚得水,絕大多數中國人在眼前的日子裏活得很困惑、很迷惘。」

「見死該救還不該救?」
        作者這樣自問:「從小就愛打抱不平,因而自討了許多苦吃.....而我又經常奉勸自己,梁曉聲你已經四十四歲了,你已不再是血氣方剛的年齡了……爬格子這一種你自己選擇的活法,早已大大耗損了你的健康。你早已不是當年在兵團抬大木的那個梁曉聲了.....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的老婆孩子就該落到很可憐的地步.....」但是,「每遇到這些事,還是不能夠保持矜持的沉默。」
        作者一再沉痛地追問:「為甚麼在我們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上見死不救的事層出不窮?」一天,作者碰巧在大學的課堂內看到學生在熱烈辯論「見死該救還是不該救」的課題,他對於這樣的問題也要爭辯感驚訝,但討論結果更加令他困惑:意見嚴重分歧!
        為此,作者做了一個小小的調查。他拿這問題就教於一些中小學生,高中生說:「救當然還是要救的,不過要盡量避免犧牲自己........。」初中生回答更趨一致:「小貓小狗能救也該救哇,何況人?.....」小學生和他的小兒都清楚的說:「要救。」
        作者想:「如果兒子以後讀上大學,又和我重新討論起見死救與不救的話題,我應該說他學有所得了呢,還是該認為大學.....誤人子弟呢.....。」
原載於1996年香港《星島日報》
摘錄自:《中國比小說更離奇》----萬馬齊瘖誠可哀-----讀《誰是醜陋的中國人》 撰文.鍾祖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