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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七劍下天山 =====
第二十八回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李思永和武瓊瑤喬裝清軍武士,果然騙過了封鎖邊境的前哨戍卒,馬不停蹄,趕到拉薩。兩人商量怎樣去找傅青主等人,武瓊瑤道:「我的爸爸和西北天地會淵源很深,我也知道他們會中的切口和暗號。四年前我們父女和大地會的大頭目楊一維華紫山等來到回疆,有一部份天地會的會友散入西藏,料想拉薩城中,也有他們的分 舵。拉薩地方不大,我們多在酒樓菜館穿插,也許可碰見他們。就是碰不著,我們也可留下暗號,叫他們來找我們。」 這日,兩人到拉薩最大的一家酒館喝酒,時交正午,客人甚多,兩人找得一張雅座,要了一壺竹葉青,細斟淺酌。武瓊瑤一時興起,對李思永道:「我和你比賽喝酒如何」李思永酒量甚豪,笑道:「有事在身,你喝醉了如何是好?」武瓊瑤嘴巴一呶,輕聲說道,「怎見得一定是我喝醉?」李思永一聽,料得她是想炫耀內功,也輕聲說道:「這裡耳目眾多,你可不要胡亂賣弄。」 武瓊瑤道:「你放心,我保管不會給人瞧破就是了!」李思永見過武瓊瑤精妙的劍術,也想知道她的內功造詣如何,見她高興,便道:「那麼咱們就平賭吧。」武瓊瑤道:「賭什麼呢?」李思永道:「誰輸了,就得答應聽對方的一句話。」武瓊瑤道:「好,依你!」 兩人一杯一杯地豪歡起來,飲了一會,不知不覺就喝光了三壺竹葉青,李思永漸漸不勝酒力,看武瓊瑤時,只見她頭上隱冒熱氣,汗如雨下,知道她正用上乘內功把酒迫發出來。塞外苦寒,西北牧人經常飲酒解寒,酒量要比中原的酒客人多。這時酒樓正有不少人在豪飲,因此李思永也就不以為意,但武瓊瑤是女扮男裝,只恐她飲得太多,露出女兒體態,反正自己也已有了八成酒意,便低聲說道:「好,我認輸!」武瓊瑤心花怒放,眼波流轉,笑道:「那麼咱們結帳回去吧。你得聽我的一 句話了!」李思永正想把酒保喚來,忽見隔座一人,眼灼灼地看著他們,暗道:「不好!」急忙結帳下樓,走到街上,偷偷回顧,只見那人也跟在後面。李思永悄聲對武瓊瑤說了,武瓊瑤道:「好,給他點苦頭吃吃!」李思永道:「不行,此人非友即敵,不能胡亂動手!」走入一條僻靜的小巷,一輛牛車迎面而來,街道狹窄, 兩人側身閃避,剛剛讓過牛車,那人已到了背後,佯作躲閃牛車,忽然身子向前一撲,朝李思水背後壓來,李思永暗運內力雙臂向後一張,想把那人迫退,那料來人 膝蓋一頂,李思永腿變酸軟,幾乎跌倒。武瓊瑤反手一點,那人咕咯一聲,倒在地上,一個鯉魚打挺,又翻了起來,武瓊瑤正想喝問,那人忽然說道:「你們可認得凌未風麼?」 李思永道:「你是誰?」那人焦急之狀,形於辭色,又追問道:「你不必管我是誰,我只問你,你可是凌未風的朋友?」武瓊瑤道:「是又怎樣?」那人道:「凌未風危在旦夕,你們若是來救他的,可得趕快!」李思永道:「你如何知道?」那人苦笑道:「我就是看管他的人,將來行刑時,也許還要我做劊子手呢!我可真不願 親手殺他!」李思永面色倏變,道:「你這話可真?」那人道:「我為什麼要騙你?」李思永道:「那麼你趕快回去見凌大俠,今晚亥時,咱們在西禪山相見。」 那人乃是允題新收的回族武士馬方,他和周青成了凌未風的心腹之後,無時不想救他。可是人少刀弱,毫無辦法,凌未風時常和他作長夜之談,因此凌未風的朋友他們也耳熟能詳。馬方久在江湖行走,閱歷甚多,這日在酒樓上見到李思永和武瓊瑤豪歡,暗暗稱奇,李、武二人,相貌文弱,分明是中原來的,但酒量卻不在他們之下,這便引起了馬方的注意。再仔細看時,那白面書生的相貌,甚似凌未風描繪的李思永,試一探問,果然不錯。 馬方去後,武瓊瑤道:「你何不約在他在寓所相見?」李思永道:「此人的話,不可不信,卻也不可全信。」兩人邊走邊談,武瓊瑤忽握著李思永的手,微笑說道: 「李公子,你剛才賭灑輸了,可要依我一件事了!」李思永道:「依你,你說!」武瓊瑤低鬃一笑,說道:「你愛回疆的草原嗎?」李思永道:「不到回疆,不知中 國之大,無際草原,極目難盡,今人胸懷開闊,我喜歡極了!」武瓊瑤捏了李思永手心一下,悄聲說道:「那麼我要你終生住在草原,永遠陪著我,行麼?」李思永 心魂動盪,喜上眉梢,低聲說道:「我正是求之不得!」原來李思永二十年戎馬,久作一軍主帥,甚少想到兒女私情,和武瓊瑤結識之後,雖然兩心愛慕,但總不敢 把愛意表露出來。兩人同行半月,武瓊瑤早已期待他說出愛字。不料在這方面,李思永比女孩子還要害羞,因此今日武瓊瑤藉著酒意,道出心事。兩人在幽靜的長街 倚偎而行,李思永只覺蘭麝幽香,中人欲醉,千言萬語都不知從何說起了,兩人手挽手行了一會,武瓊瑤抿嘴笑道:「到了,你還盡往前走作甚?」李思永抬頭一望,寓所就在眼前,不覺啞笑。 兩人進入寓所,打開房門,忽聽得一個低沉的聲音問道:「你們現在才來?」李思永望,只見床上坐著一個老人,正是他們日夕盼望的傅青主。武瓊瑤道:「傅伯伯,我爸爸問候你,你是怎樣摸來的啊!」傅青主道:「我們的人看到你們的暗記,我就一個人摸來了!」李思永急忙問道:「傅伯伯帶了多少人來?」傅青主歎了口氣,說道:「人倒是帶來了不少,但布達拉宮防守森嚴,凌未風又不知關在何處,我們若是冒險夜襲,只恐未打進去,凌未風已給殺掉了。」李思永道:「如有內 應,可能成功!」傅青主眼睛一亮,急忙問道:「你在清軍的武士中,可有熟人?」李思永道:「熟人倒沒有,但卻有人與我們接過頭。」當下把馬方的事說了。傅 青主沉吟半晌,說道:「既然如此,不妨與他一見,但也得提防有詐。今晚我與幾個弟兄到西禪山接應你們。」大家約好時間暗號,傅青主先自去了。 傅青主這幾百人潛入拉薩之後,分居在各處,傅青主住在一個藏族的牧民家中,剛剛踏進寓所,劉郁芳就迎了出來,面色沉暗,低聲說道:「韓志邦走了!」傅青主奇道:「他到哪裡去?有什麼書信留下嗎?」劉郁芳道:「什麼都沒有。」傅青主皺起眉頭,想了一陣,說道:「韓志邦不是貪生怕死之輩,他這一走,想是另有原 因。」劉郁芳黯然無語,韓志邦這些天來,竭誠地慰解她,已經成為她患難中最好的朋友了。她想起十多年來,對他的冷漠,不覺有些歉意,只恐他又像上次在雲崗 那樣,一時發了傻勁,就不別而行,傅青主見她鬱鬱不歡,急忙將李思永與清軍武土接過頭的消息告訴她,這才使她轉悲為喜。 當晚亥時,李思永和武瓊瑤依時在西禪山相候,等了許久,還不見馬方的蹤跡,不覺大疑,將近子夜,風雪交加。武瓊瑤道:「不如回去吧!」李思永「嗯」了一 聲。忽見一條黑影向山頂跑來,武瓊瑤練過梅花針,眼力極好,說道:「大哥,這人不是馬方!」李思永定晴看時,那人越跑越近,馬方是年過四旬的中年人,那人 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李思永道:「他只是孤身一人,你在旁監視,待我問他。」說話之間,那人已到跟前,把他們和馬方約定的暗號說了,忽然攤開手掌, 說道:「這是凌大俠給你們的信。」李思永恐防有詐,暗用擒拿手法。三指扣住他的脈門,在手掌上一瞧,只見上面寫著:「來人是我好友,請與他細商劫獄之 法。」正是凌未風的字跡,手指一鬆,來人笑嘻嘻地道:「我從未見過江湖的英雄豪傑,如今識了凌大俠,又識了你們,真是生平快事。你這手擒拿法很不錯,是哪 一派的呀?啊!說了許多,我還未告訴你,我叫周青,和馬方是最好的朋友。」李思永見他天真可愛,甚為驚奇:這樣毫無江湖經驗的青年人,居然也是清宮中得到 信任的武士,令他大惑不解。他卻不知周青乃是世襲的武士。 周青又道:「馬大哥今日恰巧當值,所以由我替他踐約。」邊說邊從懷中取出一張羊皮地圖。李思永看了,不由得大喜過望。 那羊皮上畫的是布達拉宮的門戶道路,在凌未風所住之處,圈了一個紅圈圈。周青道:「這是馬大哥和我暗中畫下來的,迷宮中千門萬戶,道路紛歧,有些連我們也不清楚,這圖只是憑我們記憶所及畫的。你們記熟之後,後天晚上,請派高手前來,我們當在裡面接應。」 周青去後,傅青主哈哈大笑,從暗黝處走了出來,挑起拇指道:「凌未風真成!居然連監守他的敵人都給他收服!」當晚即擬好了夜襲喇嘛宮的計劃,李思永和武瓊瑤第二天也搬去和傅青主同住。 再說凌未風被關在迷宮之中,已近一個月,他在獄中也並不空閒,他利用每一個機會,和監守他的武士談話,給他們講江湖上的英雄事跡,有時還指點他們的武藝, 另一方面,他每一個長夜,都潛心探索武學上的奧秘,非但天山劍法融會貫通,而且他還歸納了平生的心得,創造了許多新奇的招數。他自覺比以前成熟了許多。 「我雖然沒有了右手的拇指,但只要我不屈死於獄中,我還一樣的可以教人使劍。」他經得起苦難的考驗,為自己倔強的生命而感到驕傲。 這一晚,他和傅青主約定的時刻到了。在黑沉沉的深夜中,突然起了轟天的巨響,周青匆匆地跑了進來,打了一個眼色,凌未風大喝一聲,運力一掙,身上的鐐銬寸 寸碎裂,反手一掌,把房中的石桌打得粉碎,旁邊看守的幾個武士驚得呆了,周青尖叫著假裝被凌在風追逐而驚惶,假戲真做,時間配合得恰到好處、 傅青主率領眾人,按著地圖,殺進迷宮,清兵雖然人多,可是來的個個都是高手,又是在深夜之中,突然襲到,清軍不可能都聚在一處,竟給他們殺進了外三門。劉 郁芳大叫凌未風,內三門忽然倏地打開,楚昭南戎裝佩劍,立在當中,哈哈笑道:「你們不遠千里面來,就請進來喝杯水酒吧!」易蘭珠纖腰一瑤,飛燕般地斜瓊過 去,短劍一刺,楚昭南橫劍一封,疾的又退入了另一道門戶,張華昭桂仲明雙雙搶進,傅青主叫道:「小心!」但眾人已擁著自己同進。楚昭南揚聲叫道:「傅老頭 兒,咱們再比一比劍。」武瓊瑤一把銀針打去,楚昭南哈哈大笑,雙足一蹬,身子向後射出,進入了另一道門戶。李思永道:「不要忙,咱們按圖殺進,這個賊子終 走不悼的,現在不要中他的詭計!」話聲未了,忽然周圍的門戶一陣旋轉,眾人再也辨不清方向,只覺重門疊戶之內,如處隱伏甲兵。李思永叫聲苦也,流星錘舞得 呼呼風響,把一扇門板打碎,裡面十多個衛士一擁而出,殺了一陣,倏又四面散開,或隱入校號復壁,或從蜘蛛網般的雨道逃散。片刻之後,又是不見人影,只聽得 楚昭南得意的笑聲。 凌未風退至大堂,渺不見人,正自生疑,四周門戶,忽然打開,數百衛士,同時殺出。凌未風神威凜凜,大聲喝道:「楚昭南,有膽的敢來與我決一死戰!」衛士們躊躇不前,周青一時錯愕,也止了腳步。楚昭南越眾而出,忽然厲聲叫道:「先把周青擒下!」兩名禁衛軍統領,分搶上來,凌未風雙臂一振,抓著了前面那名統 領,喝一聲「去!」奮力摔出,撞個正著,將後面那名統領也打翻了。手腕一帶,把周青帶起,奔向左面側門,門內有幾名衛士鎮守,發一聲喊,全都散了! 凌未風托著周青,往牆頭一竄,剛剛踏上,忽覺背後金刃劈風之聲,刷地人劍俱到!凌未風移身轉步,將周青往牆頭外一推,說道:「你自己逃命!」說時遲,那時快,楚昭南的游龍劍已刺到他的脅下。凌未風身形往後一撤,腳點牆頭,後退無路,匆忙中斜身往左一閃三楚昭南變招奇快,劍尖一顫,又從右側點到。凌未風猛然 反手一掌,嗆卿一聲,楚昭南的劍被擊出數丈開外,一這一掌正是凌未風揉合天山掌法與達摩掌法獨創的一個怪招,楚昭南猝不及防,著了道兒!可是他也是久經大 敵,凌未風一掌擊出,他已知道無法躲閃,來不及撤劍,卻先騰起一腿,凌未風左掌劈出,右掌跟著一拉,兩人同時進招,彭彭兩聲,凌未風著了一腳,楚昭南吃了 一掌,同時跌下了牆頭。 凌未風身未起,腳先飛,坐在地上一個「十字擺蓮」,把附近的兩名武士,踢出三丈以外,楚昭南已拾起了游龍寶劍,分心刺到。凌未風怒道:「我不用劍也能教訓你這個反賊!」左拳右掌,欺身直進,楚昭南的游龍劍呼呼劈風,竟然劈不到凌未風身上,衛土們散在四周,卻不上前。原來楚昭南自以為有劍在手,必定不會輸給 凌未風,所以事先叫同伴不要幫他。而許多衛士也不願與凌未風為敵,樂得袖手旁觀。 轉瞬之間,兩人已拚鬥了二三十招,楚昭南兀是佔不到半點便宜。凌未風展開了疾攻速決的戰法,空手入白刃,硬搶楚昭南的寶劍。楚昭南咬實牙根,劍訣一指,刷刷數劍,力猛招閃,不料凌未風身法快極,一閃即攻,伏身探步,雙指倏地戳到楚昭南面門,楚昭南斜身旁栽,連竄數步,堪堪避過。幾個心腹死士顧不得他要單打獨鬥的前言,一湧而上,楚昭南退入角門,忽然哈哈大笑,叫道:「凌未風,讓你逃,你也逃不出去!」把手一招,所有衛士都跟著他隱入重門疊戶之中。凌未風四 顧茫然,在迷宮中左穿右插,鬧了半天,始終找不到出路! 這時傅青主等被圍在外三門,逐步深入,也是左穿右插,兀自找不到出路,迷宮中四面埋伏一齊發動,各處要衝,都有清軍仗著弓箭撓鉤,阻住路口,刷刷刷發出箭來,傅青主大喝道:「鼠子敢爾!」反手一劍,在石柱上劈了一道裂痕,一轉身,嗖嗖嗖,如燕子瓊空,向人多處反撲過去,桂仲明、易蘭珠兩口寶劍左右開路,當 者辟易!清軍發一聲喊四散奔逃,群雄連闖幾處,只是揀人多處闖去,轉了半天,傅青主叫道:「不好,快停!」指著身旁石柱,柱上劍痕宛然,轉了半天,竟轉到 原來的地方來了! 傅青主道:「為今之計,只好暫時按兵不動,免得白費氣力。」群雄圍成了一道圓圈,首尾相聯,抵禦亂箭。又僵持了半個時辰,李思永歎道。」想不到一生戎馬, 卻不明不白死在這裡!」武瓊瑤忽道:「劉大姐,你有沒有帶蛇焰箭?此地風高物燥,放火燒它!」李思永想:「我們不知出路,只恐怕放火之後,自己反被困在火 海。」傅青主老謀深算,也是搔首無策,正焦急間,西邊角門,有人大聲嗆喝,一個青年武士,如飛跑出,清軍武士紛紛叫道:「周青,你發瘋了嗎,亂跑什麼?」 傅青主一聲長笑,突然拔身一縱,連人帶劍,舞成一道銀虹,半空飛下,左手一抓,恰如巨鷹撲兔,把周青一把抓起,右劍一蕩,將追來的武士,掃得翻翻滾滾,這 一瞬間,桂仲明、易蘭珠也已如飛瓊到,兩道劍光,左右橫伸,有如斬瓜切菜,頓時砍翻了十幾二十人,清軍發一聲喊,又四散奔逃去了! 原來周青被楚昭南喝破之後,得凌未風之助,越牆逃命,其他清軍武士,尚未知道他已反叛,竟給他混至外面,和傅青主等人會合了。 傅青主救了周青之後,心中大喜,問道:「你認得路?」周青道:「且試一試。」根據自己所知,指點眾人向生門殺去,四面亂箭密集如雨,楚昭南突然現身,揚聲喝道:「周青,你屢受國恩,竟敢反叛!」張弓搭箭,唆的一箭射來,傅青主把周青往左一帶,長劍一格,那枝箭歪了準頭,向旁飛去,「嚓」的一聲,竟沒入了石 柱之中。周青大駭,楚昭南箭發連珠,嗖嗖兩箭,接連的出,桂仲明揚手兩圈金環,挾風呼嘯,打落了連珠箭,卻是餘力未衰,在空中呼呼旋轉,過了一陣,才跌落 清軍陣中。楚昭南大為驚奇,想不到這個「小輩「,別來未久,功力竟然精進如斯!他按動機關,打開一道暗門,雨道上的大門忽然打開,清軍武士在蜘蛛網般的甬 道上四處遊走,時不時發出冷箭。周青帶眾人轉了幾轉,忽然叫起苦來,對傅青主道:「門戶轉換,道路紛歧,我認不出路了!」布達拉迷宮,原是紅衣喇嘛所造, 允題到後,又按八陣圖形,添設門戶道路,周青所識的只是其中一部,並非全部奧秘,所以仍給楚昭南困住。 傅青主定了定神,只聽得重門深戶之中,鼓角之聲,此起彼落,想是清軍調集精銳,來和自己纏鬥,正自心急,忽然甬道石面一個角門,清軍中突然奔出一個蒙面人來,楚昭南在甬道中的大鐵門內揚弓一指,高聲喝道:「將他擒下,格殺不論!」四名心腹武士如箭離弦,倏地追上,傅青主距離過遠,無法援救,愕然注視,這四 名武士都是禁衛軍中有數的高手,楚昭南以為必然手到擒來。一名武士,手掄飛抓,當頭抓到,那蒙面人倏然伏身,「嗖」的一個掃堂腿,使飛抓的一個踉蹌,栽出 幾步以外,跟著的那個武士,擺鉤鐮槍攔阻,也是忽地「暖呀」一聲,翻身栽倒!第三名武士功夫最強,提鞭大叫,飛舞而前,蒙面人一個鷂子翻身,反衝過來,那 名武士惜手不及,雙鞭才展,已是給他點著了「膻中穴」,那名武士「哼」了一聲,雙鞭墮地,蒙面人將他舉起,一個旋風急舞,將後面那名武士也掃出一大開外。 楚昭南大叫「放箭!」蒙面人將擒著的那名武士,倒提手中,舞動起來,奔跑如飛,清兵投鼠忌器,只有幾人稀稀疏疏地放出幾枝亂箭,蒙面人早已旋風一般地跑入 了傅青主那一群人中了。 蒙面人舉手投足之間,擊倒四名武士,傅青主固然極感詫異,楚昭南更是暗暗吃驚,這人穿的是禁衛軍服飾,楚昭南卻怎樣也想不起自己手下有這樣本領高強的人物,不禁一陣心慌。不知自己人中,隱有多少奸細? 蒙面人將手中武士向甬道上一摔,傅青主搶步迎上,那蒙面人低聲適:「小弟是韓志邦。」傅青主義驚又喜,韓志邦又道:「我知道舊迷宮的出路,新添的門戶道路我就不知道了。」傅青主無暇細問原由,急忙叫他和周青見面,商討脫身之計。 原來韓志邦發誓要救出凌未風,暗中出走,尋訪多日,找到了被允題驅逐出宮的一些喇嘛,那些喇嘛和布達拉宮的喇嘛,仍是互通聲氣,而被允題新立的大喇嘛,正是當年護送舍利子的宗達-完真。韓志邦當年機緣湊合,無意為西藏喇嘛搶回聖物,被迎到拉薩,當作恩人款待,所以若有所求,無不答應。韓志邦想法偷會了宗達-完真,靠他的幫助,先是扮成了喇嘛,隱在布達拉宮,至傅青主等被困之時,他又偷了一套禁衛軍的服飾,一直混到迷宮的外三門,仗著怪招,把四名武士擊倒, 這時和周青互說所知,冒浣蓮靜心傾聽,在周青原來畫的羊皮圖上東畫西畫,不久竟把迷宮的出路參透。 韓志邦道:「清軍銳氣已折,我們先殺出去吧。」傅青主吁了口氣道:「也只好如此了。」冒浣蓮陪著桂仲明開路,率先撲向生門殺出,楚昭南不知他們已參透迷宮道路,勒令武土,不准硬拚,企圖困死他們,桂仲明等龍蛇疾走,如湯潑雪,連闖過幾道門戶,到了外三門,清軍驚覺,待再圍上來時,哪裡還攔阻得住?群雄就如十幾頭猛虎,自外三門一直殺出了布達拉宮! 再說凌未風轉了半天,找不到出路,外面又投人接應,又倦又餓,楚昭南和一群武士倏地出現,楚昭南顧盼自豪,得意笑道:「凌未風本領通大,也脫不了我的手掌,看他已呈倦容,誰替我把他擒下?」武士們有些是震懼凌未風的神威,有些則對他由衷敬愛,不願與他交手,面面相覷,楚昭南神情不悅,正想發作,武士群中驀然躍出四人,三名是楚昭南的心腹,還有一人則是馬方。凌未風一聲長嘯,反手一掌,迅如奔雷,照一名武士手腕劈下,那名武士也是高手,陡地閃身進招,哪知 凌未風掌法神妙,一劈一按,掌心一震,把那名武士打翻,另兩名武士雙劍齊上,驟縮驟伸,如毒蛇吐信,分刺凌未風左右肩胛,凌未風猛然一撲身,往下殺腰, 「扁踩蠻牛」,砰的一腳,揣中一名武士的右胯,「撲通」如倒了半堵牆,摔倒地上!凌未風身形驟長,暴喝一聲,另一名武士駭然一驚,不由自主地退出兩步,馬 方雙拳齊發,撲面打來,凌未風見他眼睛一霎,料知用意,猛然一竄,彭的一掌,打在馬方肩上,身子一偏,前胸也結結實實中了馬方一拳,搖搖欲倒,地上的兩名 武士,趁勢用腳一勾,凌未風翻身撲地,馬方等四名武士一齊撲上,四人八手,將他按住,凌未風雙臂一振,四人按捺不住,給他翻了起來,正在吃驚,凌未風忽然 長歎一聲,雙臂低垂,說道:「拿鐵索來縛吧!」三名武士大喜,知他說話算數,向同伴要過鐵索,將他縛個結結實實。 楚昭南見四人面青唇腫,馬方傷得更重,嘔出血來,楚昭南暗道:「這個回子,倒還賣力!」當下將凌未風昏眩穴點了,叫一人請成天挺過來,命成天挺親自看守凌未風,並在他耳邊低低地吩咐了幾句話。 原來馬方和周青是對好友,周青反叛,馬方誠恐被疑,所以急急上前,和凌未風對敵,凌未風也猜出他的用意,反正自己跑不掉,樂得賣個人情,但楚昭南也是個大行家,不能被他看破;所以用外重內輕的手法,將馬方打得嘔血。 成無挺把凌未風押回迷宮的密室,從懷中摸出一包藥粉,撬開凌林風牙關,衝開水給他灌下,凌未風悠悠醒轉,只覺渾身無力。 成元挺灌凌未風吃的是大內聖藥,專為擺佈武功高強之人用的,吃了之後,如中烈酒,昏眩無力,更兼成天挺按著雙筆,守在旁邊,凌未風縱有通天本領,也難逃了,要知成天挺的本領,與楚昭南在伯仲之間,即在平時,他也可以與凌未風纏鬥數十回合,何況在凌未風服藥之後。 再說傅青主等回到寓所之後,再商營救之策,傅青主道:「如今迷宮道路已明,索性干它一場大的,把拉薩城內我們的人都調集起來,也可有兩三千人。」李思永道:「興師動眾,只恐攻進去時,凌大俠已經受害。」眾人商議未定,劉郁芳十分頹喪,獨自入房去了。 第二日早晨,劉郁芳尚自愁腸百結,臥床未起。忽聽得有人在窗外彈了幾下,武瓊瑤壓低了聲音說道:「劉大姐,樓下有一個人要看你。」這些天來,別人和劉郁芳說話時,都不自覺地採用了這種說話聲調,來表示他們心中共同的悲痛。 在樓上那間小小的客室裡,劉郁芳看見一個白布纏頭的漢子筆直地站在房間中央,傅青主在旁低聲說道:「這位好漢名叫馬方,是監守凌未風的衛士。」 馬方定神望著劉郁芳,問道:「你就是天地會的總舵主劉大姐吧?我給你帶來了一封信。」 「一封……信?」劉郁芳有點發抖,把手放在桌上穩定自己。 馬方顫聲說道:「這是凌大俠咬破指頭冒險寫的,但我來了之後,可是不能給你帶信回去了。」 劉郁芳拿著那封信,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在窗子邊深深的吸了一口新鮮的空氣,打開了信,只見信上的血字歪歪斜斜,可以想見寫時手指的顫抖,而且有幾處字跡也已經模糊了。劉郁芳默默念道: 瓊姐: 今夜乃弟畢命之期,畢命之前,當以事實告訴你。二十年能,與姐錢塘觀潮,姐嘗戲曰:『若人如潮之有信,縱在兵荒馬亂之中,死別坐離,地老天荒,余亦必待你歸來也。」嗟乎,此一戲言,竟成事實。姐姐不必為當年之誤會傷心,姐之真情,已如錢塘之潮,足滌十倍之誤會而有餘。姐亦不必為弟傷心,一凌未風死,十凌未風生,志士義人,猶如春草,芟之不盡,燒之重生也。所惜者唯天山賞雪之約,只能期之來生矣! ~穆郎絕筆~ 紙上的字跡突然模糊得像一片雲霧,她又一次失去了他——又一次失去了他!她茫然地伸著兩手,好像天山的林峰正壓在她的心上一一信箋落到地上了。 「瓊」是劉郁芳的校蝴,而「穆郎」則是凌未風的校蝴,他的真名叫做梁穆郎,祖先是西南來的移民,所以取「珠穆郎瑪峰」中的二字給他命名。 鉛一樣的沉重絕望的感情將劉郁芳壓住了,她倚在窗前,寂然不動,面色慘白,有如幽靈,眾人凝望著她,不敢說話,在這時候,一切安慰的言語,都是多餘的了。武瓊瑤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淒然地給她整理凌亂的雲鬃。 傅青主悄悄地將馬方拉過一邊,問道:「凌大俠今晚可有危險。」馬方不安地搔了搔頭,說道:「這場事發生這後,楚昭南害怕極了,比在冰河惡戰給凌未風追迫時 還要害怕!楚昭南在這場事中看得出來,許多武士不願與凌未風為敵,沒有什麼比內部的離心更令人可怕的了!我聽得他和成天挺商議,為了這個緣故,今夜子時,就要把凌大俠悄悄處決,免得他在牢獄中也『蠱惑人心。」傅青主垂下了頭,額上的皺紋也似在輕輕跳動,顯然他是陷在深深的思索之中去了。 在死一樣的靜寂中,韓志邦突然跑了進來,他已聽到關於凌未風的惡信,急忙來找劉郁芳,一進了門,馬上為那種靜穆哀傷的氣氛所震駭,禁不住將劉郁芳一把拉住,用急促而顫抖的聲調問道: 「劉大姐!我的天!你怎麼啦?嗯,你流了淚?我記得你是從來不哭的呀!凌大俠的事,我……我…」 劉郁芳驀然抬起了無神的眼睛,激越地說道:「真的是他呀,是他,是他!我二十年前,和他在錢塘江邊看潮的那個大孩子呀!」她擺脫了韓志邦的手,彎下身軀,拾起那張沾滿血淚的信箋,匆匆塞進袋裡,柔軟無力地說道:「志邦,你去吧,我現在什麼也不想說了!」 韓志邦不敢說話,只淒然地咬看自己的嘴唇,他禁不住又一次地洩漏了自己的真情,這是自和劉郁芳重見之後,一直就壓制著的真情。然而她連注意都沒有沾意到!驀然他又想起幾年之前,他曾懷疑過凌未風以「新知」而間「舊交」之事,不禁面紅直透耳根。原來凌未風竟然是她兒時的好友。 韓志邦悄悄地又退了出去,傅青主在沉思,其他的人圍攏著劉郁芳,沒有人注意到他。
正是:
「心事難言誰可解,十年苦戀鏡中花。」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