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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七劍下天山 =====
第二十二回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白髮魔女若有所思,半晌說道:「這兩朵花我用不著了,你不如拿去送給飛紅巾吧。」張華昭想起飛紅巾也是白髮盈頭,這兩朵花她正合用。 第二日一早,張華昭拜別白髮魔女下山,走了兩日到了山麓,放起響箭,過了片刻,凌未風與桂仲明、冒浣蓮從山坳轉出,冒浣蓮一見就大聲喊道:「怎麼樣,我不 騙你吧?」張華昭喜孜孜地將經過說了,眾人齊都大喜,凌未風手上拿著一根黑黝黝的枴杖,在岩石上敲擊,笑道:「我們這趟再去找飛紅巾,看她敢不敢留難?」 張華昭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枴杖,笑道:「這枴杖真好玩,是木頭的嗎?」凌未風道:「你說好玩就送給你好了,它比鋼鐵還硬呢!我這幾天採集了許多天山神芒, 順便削下了天山特有的降龍木,弄成了這根枴杖。」張華昭道:「我只學過劍法,可沒學過用棍棒鞭杖等兵器。」凌未風道:「你就依無極劍法來使這根杖好了,只怕它比你手中的青鋼劍還更好呢!另外我再教你幾路枴杖點穴法。」張華昭這兩日機緣湊巧,學了白髮魔女的獨門輕功,又得了降龍寶杖,十分高興。 凌未風等一行四人再回到天都峰,凌未風上前拍門,又是久久未有人應。凌未風皺眉道:「飛紅巾怎麼這樣不講清理不理不睬。」張華昭道:「我手上有她師父的玉簪,就闖進去見她吧!」凌未風又叫了幾聲,仍然未見答應,心中也不免有點惱怒,揮手說道:「也只有闖進去了!」桂仲明巴不得凌未風說出這話,雙掌用力,在石門上一推,登時把石門推開,凌未風道:「桂賢弟不可莽撞,我們雖是破門而入,還得以禮求見。」帶領眾人走人屋內,只見飛紅巾盤膝坐在蒲團之上,動也不動,就宛如古代遺留下的一尊石像。她對外面的紛擾,竟似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凌未風放輕腳步,走近蒲團,低聲喚道:「飛紅巾,我們奉令師之命來看你。」過了許久飛紅巾才輕啟雙目,吁聲說道:「你們來了?易蘭珠走了!世事如夢,一切空無,你們還要什麼?」這威震草原的女英雄,如今竟似一個垂危的病人,眼睛消失了光彩,話語軟弱無力,白髮飄拂,身軀顫抖,凌未風打了個寒襟,張華昭叫 道:「蘭珠姐姐真的走了!」飛紅個道:「是的,你贏了,她不願伴我同受空山岑寂,她要去找尋你們,她偷偷地走了,嗯,偷偷地走了!」她指一指右邊的牆壁 道:「你看!」那上面用寶劍劃了幾行字。」張華昭讀道:「恩仇未了,心事難消,願娘珍重,後會非遙!」失聲叫道:「她真的走了!」飛紅巾又閉上雙目,揮揮 手道:「你們走吧,誰也別理我了!」 凌未風凝望著飛紅巾,心中無限難過,忽然他大聲叫道:「飛紅巾,你看看,這是什麼?」飛紅巾不由得睜開眼睛,凌未風倏地從張華昭手中,搶過了那根降龍寶杖,遞到飛紅巾面前,叫道:「飛紅巾,你要用枴杖了!這根給你!」飛紅巾訝道:「什麼?」凌未風大笑道:「你不行了,你不中用了,沒有枴杖,你路也走不動 了!」飛紅巾勃然大怒,自蒲團上一躍而起,駢指罵道:「凌未風你有多大本領,膽敢小覷我?劃出道兒來,我和你大戰三百回合,看到底是誰行誰不行了?」 張華昭等駭然震驚,凌未風神色自若,朗聲說道:「飛紅巾你別動怒,你自己想想我有沒有說錯你,你為什麼神志頹喪?就是因為你失掉了你的枴杖!」飛紅巾瞪大眼睛,喝道:「胡說八道,你瘋了麼?」凌未風激動地叫道:「我不瘋,瘋的是你!你要把易蘭珠當做你的枴杖,沒有她你就連走也不能走啦!我真替你羞恥,你這 草原上的女英雄,要倚靠一個女孩子作你的枴杖!你是這樣脆弱,脆弱到自己沒有勇氣生活下去?可是易蘭珠不是木頭,她有生命,她懂得思索,她有感情,她不能 夠做你的枴杖!你明白嗎?飛紅巾,你也得試試自己站起來,不靠枴杖來走路啦!」 飛紅巾給凌未風一陣數說,面色頹敗,紅了又青,青了又紅。冒浣蓮心中暗暗讚歎道:凌大俠真行,不是這樣一針見血地道破她,也醫不了她的心病! 二十年前的英氣雄風,驀然回來了,飛紅巾熱血沸騰,似乎要突破身體的軀殼。自失掉楊雲驄之後,她的確感到非常空虛,好像失掉了生活的支柱,她的武藝是越來越高,可是她的精神力量卻越來越弱,過去那種敢於獨往獨來,披荊斬棘的雄風忽然消逝,她把自己囚在天都峰上,獨自忍受痛苦的煎熬,到忍受不來時,就把易蘭 珠搶過來,用易蘭珠來替代楊雲驄在她心頭的地位,給她以生活的勇氣,她什麼也不理,只想要易蘭珠陪著她,在精神上扶持她,「是啊!我的確是把易蘭珠看成我 的手杖了!」飛紅巾心靈激盪,內心的聲音在責備她。她忽然大聲叫道:「凌未風,你說得對!但要枴杖的飛紅巾死了,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不要枴杖的飛紅巾。 走!我陪你們下山去,我替你們把易蘭珠找回來!我要到我的族人中去,讓他們知道二十年前的飛紅巾復活了!」 凌未風把枴杖擲給張華昭,鼓掌歡呼,張華昭從懷中取出那兩朵優曇花獻上去道:「這兩朵花是卓老前輩留給令師的,令師不要,說叫我送給你。」飛紅巾聞得一縷幽香,更是神清氣爽,笑道:「這是什麼花?」凌未風道:「這是優曇花,據說可令白髮變黑,功逾首烏。」飛紅巾搖頭道:「我也不要它。我的心年輕就行啦,何必要把白髮變黑?我要留著這滿頭白髮,做一個紀念,這白髮會提醒我,我曾經衰老過,一個需要枴杖的女人!」她笑得非常爽朗,心湖明淨如天山的冰河! 再說易蘭珠那日自凌未風與張華昭等去後,思潮浪湧,徹夜無眠,張華昭對她的蜜意柔情,固然令她徘徊不已,而凌未風那番說話,勸她繼承父親的遺志,更如當頭棒喝、暮鼓晨鐘,她想來想去,覺得飛紅巾雖然可憐,但自己這樣陪她在空山中度無聊的歲月,也不過是兩個可憐人相聚一處而已。「我還年輕,我的生命就讓它像蠟燭一樣,在空山中燒滅了嗎?不,我不願意!」易蘭珠突然從心內喊出來,幾個月來心頭上那個死結解開了,她迅速作了決定,離開飛紅巾,去找凌未風和張華昭,她悄悄地在壁上題了幾行字,就下山去了。 易蘭珠在天山長大,熟識道路,她取道達扳城沿白楊河岸前往南疆,走了二十多天,忽覺氣候漸熱,一片沙漠橫亙面前,她知道再往前走,就是回疆著名的「火洲」 吐魯番了,「西遊記」中的火焰山,就是在這個地方。易蘭珠避開正面,從吐魯番西面繞過。一日正行路間,忽然陣陣熱風,刮地而來,霎忽黃沙滾滾,一片煙霧, 像沙漠上突然捲起一張遮天蔽地的黃絨氈幕。易蘭珠急忙躲在一個小丘後面,屏息呼吸,時不時用手撥開堆積的浮沙,過了許久,風沙才息!易蘭珠探出頭來,忽見小丘的那一邊,站著四條大漢,都是滿身黃土,狼狽異常!一個瘦小的漢子正向他的同伴問道:「東洛,我們迷了路,你可認得路嗎?」那個叫做「東洛」的人披著 一件大斗篷,把兩隻耳朵與半邊面孔全都遮著。他抬起頭來,望了一陣,叫道:「苦也!沙漠風暴,地形變換,我也認不出路了,好在我們的水囊沒有丟,只好拚命 朝最熱的地方走去,走到吐魯番,我就識路了。」另一個人說道:「這個鬼天氣,一時酷冷,一時酷熱,像這般炎熱,我們那點水只怕不到兩天就會喝完,如何過得 火焰山?」易蘭珠聞聲想起,一摸自己裝盛天山雪水的水囊,卻不知什麼時候被沙石刮了一個小洞,水全都漏乾了。 易蘭珠這一急非同小可,在土丘後一躍而出,叫道:「過路的大哥,你們要去哪裡?我認得路!」易蘭珠雖滿身黃土,但卻掩不住清麗的容顏。四條大漢陡見沙漠之中出現如此美麗的少女,全都呆了,那瘦小的漢子喝道:「你是什麼人,為什麼單身在大漠上行走?」易蘭珠心中生氣,大聲說道:「你管我做什麼?我替你帶路, 你把水囊的水分一點給我,大家都有好處,你們若不願意就拉倒。我自己會去找水,你們也儘管走你們的路。」一個肥頭大耳的漢子叫道:「著呀,有這樣漂亮的姑 娘帶路還有什麼不好?姑娘你渴了嗎,來,來!我這就給你喝水。」易蘭珠瞪了他們一眼,心想這四人似乎不是什麼好人,但自己一身武藝,卻也不怕他們。當下朗 然說道:「咱們彼此患難相助,你別亂嚼舌頭!」她大大方方地把胖子遞過來的水喝了兩口,揮渾手道:「好了!走吧!」 這四個人全是大內高手,那瘦小的漢子是「鐵筆判官」成天挺,那個被著大斗篷的卻是邱東洛。邱東洛給凌未風削了兩隻耳朵,怕被旁人看見恥笑,所以長年四季都披著斗篷。另外兩個是成天挺的副手,一個叫做鄭大錕,一個叫做連三虎。 康熙是一個好大喜功的皇帝,平定了吳三桂與李來亨之後,便想拓土開疆,統一蒙藏。他又聽說李來亨雖然死了,他的弟弟李思永卻不如下落,有可能逃入回疆,因此他圖謀回疆蒙藏之心更急,成天挺等四人便是他派入回疆的武士,任務是探聽邊情與偵查李思永的下落。 易蘭珠一點也不知他們的來歷,泰然自若地與他們同行,慚東洛一路瞧著她,神情頗為怪異,胖子鄭大錕忽然笑道:「邱大哥,你不是累來不喜歡娘兒的嗎?怎的今天給小狐狸迷著了!」易蘭珠勃然大怒,忽然前面黃塵滾滾,有兩騎馬飛馳而來。成天挺道:「咦,這兩人騎術怎如此了得?」話聲未了,那兩騎馬己到面前。馬上 人一躍而下,一個是白衣書生,一個是紅衫少女,一紅一白相映成趣。易蘭珠又驚又喜。這紅衣少女乃是白髮魔女的關門弟子武瓊瑤,凌未風與桂仲明在拜謁晦明禪 師之時,所見的就是她。 武瓊瑤原是終南派名宿武元英的掌珠,凌未風、劉郁芳等人大鬧五台山之時,就是在武元英的家望集會,因此武瓊瑤認得凌未風與冒浣蓮。而凌,冒二人卻絕想不到她也會在天山,倉卒之中,兩人都認不出紅衣少女就是她。 當日大鬧五台山之後,群雄分散,武元英父女原是留在山西的,後來因為風聲日緊,在山西站不住腳,輾轉到了回疆。武元英帶武瓊瑤上天山謁見晦明禪師,不料剛 到半山,就碰見白髮魔女,白髮魔女一見武瓊瑤就喜歡了她,伸手便要武元英把女兒送給她做徒弟。武元英不知她的來歷,她微微一笑,把崖石隨手抓下一塊,捏成 粉碎,笑道:「終南派與武當派甚有淵源,你難道連白髮魔女的名頭也沒聽過嗎?」武元英一聽才知面前的老婆婆,便是與己的一輩武當派掌門人卓一航有過糾紛的 白髮魔女,他聽師長說起,白髮魔女當年為了卓一航,曾打敗武當五老的圍攻,連卓一航的師叔都給她傷了,武功之高,世所罕見!只是推算年代,她已是百歲之 人,武元英真料不到她還活在世上。 武瓊瑤平日也聽父親說過白髮魔女的故事,如今一聽這巾幗中並世元二的女人,願收她做徒弟,大喜叩謝,先自肯了,只是武元英依依不捨。白髮魔女道:「我只要她跟我三年就行了,我教徒弟與別人不同,我教三年當得別人教三十年,過了三年,我就放她回來跟你。」 白髮魔女暮年收徒,武瓊瑤又聰明又淘氣,非常懂得哄她歡喜,白髮魔女把她寶貝得了不得,把獨門劍法悉心傳授於她,用藥物之力,給她冶元固本,果然在三年之中,把她調教得非常出色。除了功力稍差之外,論劍法不在飛紅巾之下。武瓊瑤也常到天都峰找飛紅巾遊玩,因此認得易蘭珠。 那白面書生正是李思永,他在清兵圍剿之下,拚死衝出,傅青主、劉郁芳、石天成父女、韓荊等人仗著一身武藝,也都脫出身來。只有韓荊的盟兄弟朱天木楊青波卻不幸戰死。李思永和傅青主等十多騎,自四川西走,輾轉到了回疆,這一日驟遇沙漠風暴,李思永騎的是一匹黃駿馬,未曾走過沙漠,給風沙所嚇,長嘶狂奔,疾逾 閃電,離群走散。李思永雖然是一身武藝,卻不懂得應付風沙之法,焦急間,忽然斜刺裡一騎馬衝來,一個紅衣少女與他擦身而過,牽著李思永的衣袖道:「快躲在 馬腹之下,順著風跑!」李思永正感風沙刮面,兩眼難睜,渾身氣力也漸消失,被少女提醒,一翻身倒懸馬腹,和少女並轡飛馳,過了許久,風沙才息,兩人翻上馬 背,李思永向她道謝,問道:「姑娘師門,可肯賜教?」紅衣少女嬌笑道:「什麼師門呀不師門,我一點也不懂。」李思永道:「姑娘騎術精絕,那一定是懂武藝的 了!」紅衣少女笑道:「我們在草原上討生活,不懂騎馬還行麼?至於什麼武藝,那我可全不懂了。」紅衣少女嬌小玲瓏,明艷照人,吐氣如蘭,婀娜作態,李思永 不覺心醉,以為她真是草原牧民的女兒,竟瞧不出她身懷絕技。那紅衣少女問道:「公子這般發問,想必是精通武藝的了!」李思永道:「學過幾手粗淺的功夫。」 紅衣少女道:「我要到吐魯番附近的葉爾羌去,公子懂得武藝那好極了,能不能陪我走一程呢?我真害怕!」李思永奇道,「怕什麼呢?草原上有強盜嗎?」紅衣少 女道:「強盜倒是沒有。只是最近有許多滿洲武士跑到咱們的草原來亂闖,為非作歹,比強盜還凶。」李思永怒道:「若我碰著他們,一定把他們的狗腿打折!」紅 衣少女道:「他們很厲害啊,公子成嗎?」李思永道:「這些武士十個八個我還對付得了。姑娘不要害怕,我和朋友們準備到南疆的莎車,要經過葉爾羌,我就陪姑 娘到那裡去好了。」李思永不知清廷派到回疆的都是一流好手,他只以為是一般武士,所以毫不放在心上。那紅衣少女正是武瓊瑤,她沿路發現成天挺他們的蹤跡, 已暗自跟了一程,知道他們武功頗高,不敢單獨動手。聽了李思永的話,微微一笑。她下山之後,先見過老父,這次便是奉老父武元英之命去迎接李思永、傅青主他 們的,她雖沒見過李思永,可是臨行前曾問清相貌,九成料到這白面書生是李思永,心想武林中人都稱讚李公子文武全材,我倒要逗他一下。 武瓊瑤有一搭沒一搭地逗李思永閒話,問道:「我們天山一帶,以前有一個楊雲驄大俠幫我們打過清兵,你知道嗎?」李思永笑道:「楊大俠早就死了,我認識他的 師弟凌未風。」武瓊瑤道:「李公子的武藝比他們如何?」李思永又笑道:「凌未風的劍法獨步海內,我如何比得上?姑娘,武功這東西奧妙得很,我也說不清 楚。」武瓊瑤故意說些孩子氣的話,逗李思永談論武藝,李思永真的把她當成不懂事的女孩子,和她談得很開心。兩人不知不覺之間,走了一大段路,和邱東洛等人 在沙漠暮然相逢。 易蘭珠驟見武瓊瑤,又驚又喜,正想招呼,武瓊瑤忽然打個招呼,縱聲笑道:「哎喲!沙漠上出現天仙了,你叫什麼名字?怎長得這樣美啊!」邊說邊去拉易蘭珠的 手。易蘭珠也是機靈的人,雖然不知她葫蘆裡賣什麼藥,但卻懂得她的意思,不願在陌生人前相認。於是也拉她的手笑道:「姑娘可真叫我開了眼界了,好在這裡不是開『叼羊』大會,否則男孩子們都要騎馬追你了。」「叼羊」是回疆各族流行的一種遊戲,男女互相騎馬追逐,女的道到男的,可以用鞭抽打他,有兩句詩道: 「姑娘騎駿馬,長鞭打所歡」所說的就是這種「叼羊」遊戲。武瓊瑤和李思永並轡奔馳,狀若追逐,所以易蘭珠故意用話取笑她。武瓊瑤倒不在乎,李思永則滿面通紅了,他進入回疆,懂得「叼羊」的意思,心想:「怎麼草原上的女孩子,口這樣沒遮攔,胡亂拿人取笑。」李思永本來是個光明磊落的英雄,一向沒有男女之見, 可是他對武瓊瑤暗裡動情,連他自己也未覺察,不知不覺之間,就顯得比平時敏感許多。 再說邱東洛以前在雲南撫仙湖濱,曾和李思永見過一面,他左邊那只耳朵就是那次給凌未風割下來的。三年不見,李思永並沒有什麼改變,邱東洛兩隻耳朵被割,面上又被凌未風劃了兩刀,長年披著斗篷,李思永一眼卻看不出他是誰來。 邱東洛認出李思永,又驚又喜,心想: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他真的逃到回疆來,又撞在我的手上,真是上天保佑,叫我立此大功。但他知道李思永武藝不比尋常,單打獨鬥,還不懼他,只是一打起來,必定是性命相搏,要擒他卻不容易。當下用了他們圈內的暗語,告訴成天挺等人知道:這白面書生就是李思永,叫他們暗中準備,嚴密戒備,一聲今下,就要把他活捉。武瓊瑤聽他們說黑話,只是嘻嘻地笠笑。 易蘭珠見邱東洛偷偷盯著李思永,心想這人真怪,看人如此沒有禮貌,也睜大眼睛看他。邱東洛目光和她碰個正著,忽然記起一人,大聲問道:「你是楊雲驄的什麼人?」易蘭珠傲然答道:「關你什麼事?」李思永突然跳起,大聲喝道:「這廝在凌未風劍下僥倖逃生,還敢在此作惡。」李思永聰明過人,記性極好,他雖因邱東 洛面貌變異認不出來,但一聽聲音,卻暮然記起。邱東洛在撫仙湖邊向凌未風挑戰時,話說得很難聽,李思永當時在旁細聽,對他的口音有很深刻的印象。 邱東洛還未答話,成天挺雙筆已嗖地拔出,在李思永面前一站,縱聲笑道:「李公子幸會幸會!公子十萬大軍,一朝瓦解,輾轉萬里,沙漠逃荒,這真是何苦來哉! 不如隨我們進京,歸順今聖,皇上定會開恩,給公子一官半職。」李思永面色倏變,兩柄流星錘也自腰間解出,按他的性格,本就不耐煩聽完成天挺的說話,但他顧 著旁邊「不懂武藝」的武瓊瑤,擔心混戰,會令她無辜受傷,當下眉頭一皺,朗聲說道:「你們都是衝著我來的,是不是?」成天挺嘻嘻笑道:「李公子料得不 錯。」李思永傲然說道:「既然如此,不必多費唇舌,你們就都上來動手吧。話說明在先,這兩位姑娘都不是和我一路,你們既只是衝著我來,就不應為難她們,我 若輸給你們,甘願束手就縛!」成天挺翹起拇指,叫道:「好,李公子快人快語,不得反侮!」當下招呼邱東洛道:「喂,你和那位姑娘說些什麼呀,有這麼多話 說?過來做個證人吧。」也不知邱東洛剛對才說了什麼,易蘭珠怒道:「你敢辱罵我爸爸!」寶劍出手,喇的一劍刺去,邱東洛一躍避開,高聲叫道:「天挺兄,我 們另有過節,她是我仇人的女兒!」易蘭珠也叫道:「使流星錘的那位大哥,我領你的情了!你打你的,我打我的!」 成天挺見易蘭珠那一劍出手很快,頗感詫異,遙對武瓊瑤打個招呼道:「你是不是也要動手,你們三人,我們也出三人好了!」武瓊瑤搖頭道:「哎喲,我不懂打架的!」李思永道:「你快走吧,咱們後會有期。」武瓊瑤嬌笑道:「我不懂打架,我卻喜歡看打架,又有刀又有劍還有銅錘,哈,一定很好看呀!」她不但不走,反 而安安穩穩地坐了下來,托著香腮觀戰,笑道:「誰攪亂我看打架,我就把他的臉抓破!」李思永心裡罵道:「真是個傻大姐。」但此時情勢危急,性命相搏,也顧 不得她了。成天挺雙筆一立,大聲道:「公子,請賜招!」左筆斜飛,右筆直點,分點李思永的命門要穴,李思永大吃一驚,想不到沙漠之中,竟然碰著清廷侍衛中的一流高手! 那一邊,易蘭珠、邱東洛動了兵刃,也是各自吃驚,邱東洛左刀右劍,招數繁複古怪,片刻之間,連攻了十多招。易蘭珠哼了一聲,暗道:瞧不出狗腿子倒有幾分本領,斷玉劍揚空一閃,驀地進招。「噹」的一聲,把邱東沼的刀尖截斷,邱東洛知道碰到了寶劍,連退幾步,倏地冷笑一聲,刀鋒一轉,劍尖斜挑,自側面欺身而 進,風雷刀劍,招招狠毒。易蘭珠兀然不懼,天山劍法,霍霍展開,銀光裹體,閃電驚飄,在刀劍夾擊中,連守帶攻,二尺八寸的短劍,劍劍不離敵人要害。易蘭珠 年紀雖輕,已得天山劍法的神髓,更加上飛紅巾又以白髮魔女的獨門劍法相授,在「天山七劍」之中,只有她是獨具兩家之長,可惜的是火候未夠,氣力也較差,要 不然兩個邱東洛也抵擋不住。 武瓊瑤坐在旁邊觀戰,暗暗點頭讚歎,易蘭珠和她年紀差不多,論輩份比她低半輩,但劍法精妙,卻是各擅勝場。邱東沼兩手使兩般兵器,仗著怪異招數勻經驗老到,雖暫時支撐得住,但看來易蘭珠必可得勝。 李思永那邊,形勢卻大不相同。成天挺的武功與楚昭南在伯仲之間,兩枝判官筆神出鬼沒,專點敵人三十六道大穴,倏而又當五行劍使,點打戳擊扎刺,變化無窮, 李思永武功雖高,比起來卻稍有遜色。幸而他的流星錘靈活非常,利於遠攻,又能近擋,收發迅疾,就如活動的暗器一般,成天挺也有幾分畏懼。兩人各展奇門兵 器,乍進乍退,倏合倏分,不多一會,己拆了百多招,成天挺殺得性起,雙筆翻飛,李思永被他迫得收緊流星錘的鐵索,捨掉遠攻之利,改為防守。武瓊瑤大為焦 急,想出手相救,又以說話在先,且李思永是個成名人物,若自己助他以二敵一,還怕他真個不悅。 成天挺那兩個副手,見成天挺佔了上風,高興非常,他們卻看不出邱東洛處在下風,只道這場廝殺穩勝無疑,看見武瓊瑤焦急神情,竟然拿她取笑:鄭大錕和連三虎 都是好色之徒,兩人一唱一和,一個說:「喂,紅衣小姑娘,他是你的情郎嗎?你這個情郎不行,還是再揀過一個吧!」一個說:「你真不懂惜玉憐香,她正心痛著 呢!小姑娘,我來安慰你。」連三虎不知死活,前來調笑,武瓊瑤冷笑一聲,說道:「我有話在先,誰攪亂我看打架,我就抓破他的臉!你再走近一步,我就不客氣 了!」連三虎嬉皮笑臉,說道:「我不信你這樣凶。」邁前一步,話聲未了,忽然一股勁風,直撲面門。尚未看清,兩眼已給抓瞎。武瓊瑤身法快極,一抓抓下,兩 顆眼珠取到手中,把手一揚,將連三虎的眼珠當成鐵蓬子打出,鄭大錕驚叫一聲,未曾合口,已給眼珠打進口中,一股血腥味道好不難受,說時遲,那時快,武瓊瑤 又已到了他的面前!正是: 草原奇女子,談笑戲凶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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