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覽列 »
首頁
新聞
聯繫
網站地圖
會員登入
|
立即註冊
會員登入
帳號 :
密碼 :
記住我?
忘記密碼?
立即註冊
:
:
:
:
來自
:
職業
:
興趣
:
資訊
:
發表數
:
☆ 藤農線上書籍 ☆
主選單
首頁
☆ 網站計數器 ☆
☆ 藤農雲下載 ☆
☆ 藤農討論區 ☆
☆ 藤農網資訊 ☆
☆ 藤農線上書籍 ☆
☆ 藤農影音播放 ☆
☆ 藤農電子相簿 ☆
☆ 藤農星座 ☆
☆ 藤農問與答 ☆
☆ 友台連結 ☆
☆ 即時留言簿 ☆
☆ 私人簡訊 ☆
☆ 用戶管理 ☆
會員登入
帳號:
密碼:
安全模式登入
忘記密碼?
現在註冊!
計數器
今天:
昨天:
本週:
本月:
總計:
平均:
線上使用者
18
人線上 (
9
人在瀏覽
☆ 藤農線上書籍 ☆
)
會員: 0
訪客: 18
更多…
書籍列表
來生不做中國人
(7949)
中國無法偉大的五十個理由
(3585)
中国,你憑甚麼?
(3118)
中國比小說更離奇
(3007)
尋秦記
(2994)
杜月笙出身
(2356)
危險人物系列
(2287)
七劍下天山
(2252)
【解 體 黨 文 化】
(2222)
欠債人天書
(1473)
俠 客 行
(1442)
荊楚爭雄記
(1422)
連 城 訣
(1401)
老闆及管理人要訣: 情緒智商《EQ》
(1327)
十月圍城
(1158)
破碎虛空
(1040)
月 魔
(963)
【九 評 共 產 黨】
(787)
網站佈景
default
suico
xbootstrap
xswatch
zetagenesis
(共
5
個樣板佈景)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七劍下天山 =====
第七回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三聲鼓響,吳三桂緩緩走進來,堂上將領紛紛起立。少年書生和劉郁芳仍是端坐席中。凌未風本來是站著和武士理論的,這時也索性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 凌未風冷眼看去,只見吳三桂年過六旬,頭頂已經有些禿了,容顏略顯憔悴,卻也無龍鍾之態。少年書生面上冷冰冰的,雙目蘊怒,雙手緊緊按著桌子,似在那裡強自抑制。 吳三桂見了少年書生,滿面堆歡,說道:「李公子真是信人,果然不遠千里而來,幸會,幸會!」少年書生這才緩緩起立,微微欠身,說道:「平西王,你好呀!」「平西王」三字,說得特別大聲,吳三桂面色倏變,尷尬之極,強笑說道:「李公子快別這樣稱呼,今日咱們該以至誠相見!」 那幾個圍在凌未鳳旁邊的武士,躍躍欲動。吳三桂見凌未風睥睨作態,旁若無人,詫異問道:「李公子,這位朋友又是何人?」少年書生微笑道:「他是名滿西北的大俠凌未風!」保柱聽了,大吃一驚,凌未風的名頭他是聽過的,可是卻萬想不到他會跑到昆明來,而且是和少年書生在一道。 凌未風昂然起立,對吳三桂道:「王爺帳下不忿我拿了這把劍……說著指一指腰中的游龍劍,緩緩說道:「這口劍是我自楚昭南手中取來的,他現在是當今皇上的心腹衛士,王爺也曉得這個人嗎?」此言一出,武士嘩然。凌未風在懷中探出一封信,遞給保柱,說道:「請你交給王爺!」 吳三桂拆信一看,冷汗直流。這信竟是清廷密詔,給駐昆明的安西將軍李本深,叫他會同雲南巡撫朱國治密謀把吳三桂除掉的。他看了,將信一團,定了定神,冷冷一笑,對隨從武士吩咐幾句,叫他們先退下去。 吳三桂交待完畢,面色一端,對武土歌女等一干人眾大聲喝道:「你們通通給我退下。」片刻之間,大堂又復平靜,一眾武士都在門外侍候,堂上只留下吳三桂的幾個心腹將領。 吳三桂吩咐重整筵席,親自端起酒來,對少年書生說道:「令叔祖蓋世英豪,功輝日月。當年俺年少氣盛,一著棋差,原意也並非反對令叔阻,而是欲為令叔祖清除『君側』,將劉宗敏牛金星等奸賊掃滅,不意弄成今日之局。三十餘年來,每一念及,輒如芒刺在背。日前與令兄修函通好,今日又承公子不棄,遠道前來,請盡此杯薄酒,以釋兩家之嫌!」凌未風聽了,大吃一驚。原來這少年書生,竟是李自成的侄孫。金崖聽了,也才恍然大悟,自己身份的確比他差得很遠。只是誰都知道李 自成功敗垂成,原因就是在於吳三桂引清兵入關,這種大恨深仇,如何能夠化解?他們萬分不解何以李自成的侄孫居然敢來,而吳三桂又以上賓相待? 說起這次離奇的聚會,要追溯到三十三年前的拄事,那時是明朝未代皇帝崇幀的末年,李自成的農民軍自西安一直打到北京,崇幀在煤山自縊,吳三桂那時是遼東鎮的總兵,駐防山海關,統有馬步軍十餘萬,當李自成大舉進攻、京師危急之時,明朝封吳三桂為「平西王」,叫他急急帶兵回京。哪知他走到中途,京城已破,他又重回山海關觀望。 李自成攻破北京後,明朝的力量已經瓦解,只剩下吳三桂這支人馬還有點實力了。李自成為了盡早收拾大局,遂叫吳三桂的父親吳襄作擰勸降。吳三桂初時以勢孤力薄,自念遠非李自成對手,被迫答應投降。不料他未到北京,就聽到愛妾陳圓圓被劉宗敏所奪的消息,劉宗敏正是李自成麾下第一員大將。他大怒之下,又想起自己若投降李自成,一定要屈展劉宗敏牛金星(李自成的宰相)等人之下,利祿未如己意,奪妾之恨難消,於是遂幡然變計,竟然勾引清兵入關,把李自成的軍隊和南明 的殘餘政權都消滅了,得到陳圓圓的代價是做了頭號漢奸。 李自成在清兵和吳三桂夾擊之下,在湖北九宮山戰死。但他死後還留下各地的農民軍四十萬之眾,由他的侄兒李錦率領,因大敵當前,農民軍決定和南明政府合作,南明政府還曾封李錦的軍隊為「忠貞營」,封李自成的妻子高氏為「忠貞夫人」。不過李錦雖和南明政府合作,卻仍是保持獨立,仍奉大帥(李自成建國的國號)正朔,稱李自成為「先帝」,稱高氏為「太后」。後來李錦又在湖南戰死,軍隊由李錦的養子李來亨率領,轉戰至四川雲南的邊區,十餘萬軍隊都分散藏匿山嶺之中。 清朝後來封吳三桂為平西王,命他管轄雲南四川兩省,用意之一,就是要他對付李自成的殘部。 (羽生按:李來亨據說是在康熙三年因力竭矢盡,自焚於湖北茅麓山九蓮坪的,但小說不同歷史,而且說不定他是「假死」,因此我寫他在康熙十二年之後仍然生存。作者姑妄告之,讀者姑妄聽之可也。) 吳三桂開府昆明之後,也曾屢次派軍「進剿」,可是川滇邊境,深山大川,地勢險峻,李來亨部隊又神出鬼沒,飄忽如風,因此在明亡之後一直成為清廷的隱患。 這樣的僵持,繼續了十餘年。李來亨雖然限於實力不能出擊,吳三桂也不敢深入「剿匪」。這少年書生名喚李思永,是李來亨的幼弟,義才武略,出色當行,雖然他不是主帥,名氣還在擔任主帥的哥哥之上。 到了康熙十三年,吳三桂為清廷所迫,急圖謀反自救,這時想起了李自成的餘部,正是自己背後的一把尖刀,若然得不到他們的諒解就冒昧舉兵,他們自山區一出,自己就將背腹受敵,因此極為焦慮。 「山雨欲來風滿樓」,這時光,昆明正處在大風暴的前夕,清廷的人,西南各省督撫的人,平南王、靖南王的使者,李來亨的部屬,各方的人都在昆明勾心鬥角地活動。吳三桂苦思無汁,最後聽了一個謀士之言,厚著面皮,遣使者帶信到川滇邊區,致函李來亨,要求棄嫌修好。李來亨和手下大將,密議三日,眾論紛紀,有的說吳三桂是逼死「先帝」(指李自成)的大仇人,如何能夠合作;有的說他既決心抗清,就大可聯合一致。最後李思永一言而決,提出八個大字:「以我為主,先外後內。」上句意思是若和吳三桂聯合行動,必須自己這邊握著主動的大權;下句意思是,為了先對付滿請,不妨把吳三桂的舊仇暫拋開一邊。計策一定,李思永不惜親 身冒險,單槍匹馬,前往昆明。 書接前文。話說吳三桂見了李思水,滿面堆歡,連連解釋,李思永冷冷說道:「王爺不用多言,我們若是記著前仇,今日也不會到此。」 吳三桂拍手作念,連聲讚道:「是呀!所以我們都佩服李公子的度量!今日之事,該先驅逐胡虜出關。」凌未風聽了,忽然唱起一段戲的道曰:「這叫做——解鈴還須繫鈴人,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意思十分明顯,譏笑舊日引清兵入關的是吳三桂,現在要驅逐清兵出關又是吳三掛。 保柱雙日噴火,按捺不住,大聲說道:「你這廝說什麼?」凌未風嘻嘻笑道:「無聊得緊,唱唱曲兒。」吳三桂怕事情弄僵,乾笑幾聲說道:「這位壯士真好閒情,不過咱們還是先談談正事。」接著他就說出一大堆督撫朝名字,並道:「平南王尚可喜和靖南王耿精忠也將在南方響應,我看除非義旗不舉,一舉大事必成。喏,這位就是平南王的使者。」說著指了一指金崖,金崖受寵若驚,躬腰說道:「我們都唯平西王的馬首是瞻。」吳三桂瞪了他一眼道:「以後別再稱我平西王了,我現在的官銜是天下水陸大元帥,興明討虜大將軍!」說罷又換過笑臉對李思永道:「賢昆仲一向以討虜為己任,這回該沒第二句羅!」 李思永淡淡說道:「『義旗』說得倒容易,只是這檄文可很難下筆呀!」凌未風突然又插口道:「敢問這『天下水陸大元帥,興明討虜大將軍』,是誰封的?若有人問起永明王的下場,大將軍又該如何對答?」永明王是明朝的宗室,也是南明抗清的最後一支,永明王是吳三桂親自追到緬甸,捉來絞殺的。凌未風這一當面嘲罵,吳三桂尚未作聲,保柱已倏地拔出劍來,隔座刺去,李思永站起袖子一拂,攔在兩人中間。吳三桂大叫「住手!」保柱漲紅了面,硬將刺出的劍撤回,仍是怒目而視。 李思永雙手據桌,緩緩說道:「大將軍暫請息怒,凌大俠所言雖然冒犯虎威,卻也不無道理!」吳三桂凝坐不動,陰陰沉沉地說道:「什麼道理?願見教於高明!」 李思永道:「大將軍既願坦誠相見,必不以直言為罪,以大將軍的身份,今日若仍以反清復明為號召,恐大有未便。名不正則言不順,明朝斷送在將軍身上,天下共知,今日將軍自稱『興明滅虜』恐百姓難以信服!」 吳三桂尷尬之極,滿肚怒火,卻又不便發作出來,眉頭一皺,強忍問道:「然則公子又有何高見?」李思永坦然說道:「與其用『反清復明』,不如用『驅虜興漢』,而且以大將軍名義昭告四方,不如由家兄出面。」保柱怒問道:「原來說來說去,卻是你們想自己作主。叫我們替你們打江山!」李思永憤然說道:「我只知擇於天下有利者而為,只求能驅除胡虜,並不計較其他,也不避嫌退讓!」 吳三桂拂袖而起,乾笑幾聲說道:「李公子確是直爽男兒,但此事一時難決,容改日再議如何?保柱,你替我送客!」給保柱打了一個眼色,便即帶領兩旁文武離開。 保柱心領神會,端茶送客,此時大堂上除李思永、劉郁芳、凌未風三人外,便只有保柱一人。保柱端起茶杯,卻只是作出送客的姿態,並不陪他們外出,也沒叫人帶路。李思永只道是彼此言話衝撞,所以他們故意冷淡,心中暗笑吳三桂量淺;凌未風老於江湖,卻是滿腹狐疑。他走了十餘步,回頭一看,只見保柱一臉獰笑,凌未風大叫:「李公子留神!」保柱已在牆壁上一按,驀然間「轟隆」一聲,大堂中央的地面,突然下陷,凌未風施展絕頂輕功,身子一弓,箭一般朝保柱衝去,保柱雙袖一揚,打出一套金盃,凌未風半空中身子蜷曲,一個倒翻,避過金盃,像大鷹撲下,朝保柱便抓。他來得疾如閃電,保柱剛自一怔,已給他衝到面前。保柱急得雙 拳如風打出。凌未風不閃不躲,一把將他抱住,兩人一同跌下地牢。 地牢裡黑沉沉的伸手不見五指,凌未風一待腳踏實地,立刻嚷道:「劉大姐,你們都在這裡嗎?」角落裡有一個清脆的聲音答道:「是凌大哥嗎!我們都在這裡。」凌未風放開保柱,循聲找去。哪知保柱一脫身,劈面又是一拳,凌未風奮力格開,喝道:「你想找死?」保柱氣呼呼的一言不發,霎忽之間,打出七八拳。 凌未風剛才受了保柱幾拳頗感疼痛,知道此人功力,不能小視,如何能讓他再度打中,黑暗中展開八卦游身掌法,繞著保柱,乘隙進擊,那保柱也煞是了得,聽風辨形,拳勢絲毫不緩,每一拳都是打向凌未風的要害,就像週身長著眼睛一樣。 凌未風知道他打的是少林羅漢拳,講究的是勢勁力足,招數迅捷,不能硬接。他叱吒一聲,雙掌翻翻滾滾,專從「空門」進撲,把一雙肉掌,當成三般兵器使用,石掌劈按擒拿,如同一枝五行劍,左掌掌劈指戳,如同單刀配上點穴撅。保柱在黑暗中,只覺掌風呼呼,凌厲之極,而敵人每一招數,又都是向自己穴道打來,不禁大 駭,心想,這凌未風果然名不虛傳,在黑暗之中,認穴還是如此清楚! 李思永、劉郁芳在暗黝裡聽暇暇啪啪的拳掌聲,打得十分熱鬧,也不知凌未風和什麼人打,只是聽得兩方的拳聲掌聲,竟似功力悉敵。 李思永道:「劉姑娘,你帶有火熠子嗎?」火熠子是江湖人隨身攜帶的物件之一。劉郁芳給他提醒,應了一聲,將隨身火熠子亮起,走近一看,凌未風見了火光,瞧見劉郁芳緩緩向自己走近,奮起神威,大喝一聲,掌按指戳之中,猛的飛起一腿,把保柱踢倒地上。保柱懶驢打滾,一翻身,亮出折鐵刀便斫,凌未風掌勢一引,又再起一腿,正踢中保柱手腕,折鐵刀凌空飛起,凌未風趕上一步,啪的一掌打在保柱背上,把保柱再度打翻,右腳照腰眼一踩,喝道:「你這廝還想打?」保柱給他踩著「湧泉穴」,只覺百骸欲散,痛徹心脾,嘶啞叫道:「你把我殺了吧!我死了,你們也不能活。」凌未風聽了眉頭一皺,把腳抽開,見刀把他踢過角落,喝道: 「誰耐煩殺你!」凌未風正待和劉郁芳相見,忽聽得周圍有混淆的流水之聲。 凌未風苦笑道:「這是水牢!」保柱躲在角落哈哈大笑。李思永心頭火起,將他一把提起,伸出窗外在水中一浸,保柱一向生長在雲貴高原,從未下過水,給這麼一浸,登時殺豬似的驚叫起來。李思永浸了幾浸,再將他提起,笑道:「看你還嚷?」這時外面水聲忽然停止,有人大叫道:「請李公子答話!」 凌未風從劉郁芳手上火折子所發出的火光中,看出這座水牢只是木板砌成,造得並不堅固,窗戶雖然用精大的鐵枝相間,也容易拗斷,只是屋子外全是水,只是深藏地下,就是毀了這座屋子,也插翅難逃。他挨近窗戶,攀著鐵枝大聲喝道:「什麼人?」外面的人倒很能分辨口音,又是大聲喝道:「不要你這廝插嘴,叫李公子出來。」 李思永緩緩走到窗的,郎聲說道:「你們王爺想的好計謀,只可惜你們就弄得死我們幾個人,也弄不死我們十萬兄弟!」外面的人聲調一變,溫語勸道:「王爺豈敢怠慢公子,只是公子也太執拗了,王爺的意思,想公子修函合兄,請他出兵湖北,我們兩家仍結盟好!公子如肯答允,立刻便可出來!」李思永知道他們想以自己作人質,讓自己這一支軍隊,替他先打硬仗,好讓他從中取利。冷冷一笑,「哼」了一聲,說道:「這有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你們若有誠意抗清,那就得馬上改番號,易服飾,奉大順正朔,至於吳三桂這廝,縱不自殺以謝國人,也當交出兵權,從此退休!」外面的聲音寂然不響,水聲又嘩啦啦的響起來,快要浸到窗口了,李思永恰然自若,不住冷笑,忽然間水聲又告停止,水牢牢頂忽然揭一個大洞,有人把一籃食物吊下來,傳聲說道:「請李公子進餐。」 劉郁芳對食物看了一眼,不敢動手。凌未風一把按了過來,大吃大喝,笑道:「他們此刻還不敢下毒!」說罷看了保柱一眼,將一份食物拋過去,保在心念一動,竭力喊道:「上面不要再吊食物下來,我餓得起!」李思永飛起一腳,把他再踢一個觔斗,他還是惡毒地笑著。保柱料定,在這種形勢之下,他們互相要挾,吳三桂不敢殺他們,他們也不敢殺自己,樂得大家挨餓,到餓得慌了,不怕他們不就範。而且他算定,如果大家都餓得暈軟無力,外面的武士,就敢闖進水牢,那時自己當然 可以逃出他們的掌握。 經保柱這樣一嚷,上面果然停止供食了。一連過了四天,大家都已餓得發慌,凌未風忽然生起病來,全身痙攣,抖個不住,劉郁芳也虛弱無力,慢慢地挪近他的身邊,執著他的手,淒然地望著他!雖然是在黑暗的水牢,凌未鳳也能從她晶瑩的眸子中,感到一份淒冷。他感到心靈的顫抖,與心靈的痛苦比較起來,他身體的痙攣真不算得什麼一回事了,雖然身體的痛苦也在折磨著他。 劉郁芳挪正身子,執著他的手問道:「未風,我們都恐怕不能活著走出去了!答應我,你能夠告訴我實話嗎?」凌未風將手掙脫出來,又習慣地絞扭著手指,謂然歎道:「如果確知我就要死的話,在臨死的我會將一切告訴你。」 劉郁芳屏息呼吸,一見他絞扭著手指,突然又把他的雙手握著,用一種突然爆發的、又好像自言自語的聲調說道:「你生平曾幹過一二宗真正殘酷的事情嗎?如果你幹過,你就知道這要比死還難受!我殺死的那個童年朋友,如果他真的死了,我會遺憾終生。但如果他像你那樣,沒有死去,只是跑到遠遠的地方去,而他又一生恨著我,那麼我就不止是遺憾而將是每一個白天和每一個黑夜,都處在惡夢中,在夢中周圍都是黑漆漆的,就像這個水牢一樣……」 凌未風痛苦地回答道:「你說得已經夠殘酷了!我但願你那位朋友還是死去的好,活著回來,恐怕真是更殘酷的。啊,我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的童年是怎樣的,是嗎?我們現在都是大人廠,悄有時也還會回憶起小孩子時候是怎樣的,是嗎?」 劉郁芳用一種期待的眼光摟著他,低聲道:「你說吧!」凌未風再度將手掙脫出來,又絞扔著手指說道:「我的母親很愛我,但有時她也很嚴厲。有一次有個大孩子欺侮我,我把他打了一頓。我的母親責備我,我覺得很委屈,我突然偷偷地離開了家,躺在附近的山頂,在那裡想:母親一定以為我死了,這時候她一定在哭泣了。這樣地想著想著,孩子的心好像是既感到快意,又感到淒涼……啊!郁芳,你在笑還是在哭了?你感到這個孩子想法很可笑嗎?」 劉郁芳哽咽著說道:「你為什麼要折磨你所愛的人呢?」凌未風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那時大約是覺得母親這樣愛我,就不該不問青紅皂白責備我,孩子氣的想法常常是這樣的,是嗎?」劉郁芳呼吸迫促,第三次將他的雙手握著,說道:「可是你現在不是孩子了!」凌未風忍受著痛苦,故意笑出聲道:「我不是說我們的事。當然我不是你那個朋友。不過我想他也許有過這樣孩子氣的想法,而且如果他像我那樣,很小的時候,就跑到寒冷的異鄉,啊!我忘記告訴你,我常常突然發生痙攣症,就是小時候在寒冷的異鄉造成的。我想你的朋友如果像我那樣,假如他是活著的話,他想起來也許會發狂的!」 劉郁芳突然緊握他的雙手,以充滿絕望的聲音說道:「真的一點也不能原諒嗎?」凌未風忽然低低地說道:「我想是可以原諒的……」話未說先,忽然水牢上面吊下一個人來。 李思永雖然餓了幾天,還能走,這時見上面吊下一個人來。忙迎上去問道:「什麼人?」那人披著一件斗篷,遮過頭面,一言不發,緩緩走來。李思永等他走近身邊,猛地伸出在乎,一把拉著來人脈門,拇指食指緊扣在「關元穴」。李思永雖然久餓之後,氣力不佳,但點穴功夫到底還在,「關元穴」又是三十六道大穴之一,要是常人被這樣一扣,馬上就得軟癱下來。可是來人只輕輕「咦」一聲,李思永只覺捏著的是一堆棉花,軟綿綿的無從使刀,心中人驟,這正是內家最上乘的閉穴功夫,便是李思永也只一知半解。心想:如何吳三桂府中,竟有如此人物? 來人「咦」了一聲之後,忽然湊近李思永耳邊說道:「公子別慌,我絕不會加害於你。你別叫嚷,只請你悄悄告訴我,有位凌未風是在這裡?」李思永面紅耳熱,忙把捏著他的手放開,向凌未風躺處指了一指,來人雙眸一看,就向凌未風走去。 劉郁芳正自心如醉,有人進來,她也渾如不覺,仍是緊緊握著凌未鳳的手問道:「你說什麼?再說一遍……你是不是說可以原諒?那麼你是……你是那個人嗎?」凌未風突然掙扎著又把手脫了出來,推開了她,輕輕說道:「有人來了。」劉郁芳芒然坐在地上,被凌未風這麼一推,方始如夢初醒,也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突然站了 起來,向來人一掌打去。來人輕輕一閃,劉郁芳收勢不住,身向前傾,來人將她扶住,在她耳邊說道:「侄女,你醒醒!是我來了!我給你治病!」說了兩遍,劉郁 芳才聽出那人的聲音,忽然「哇」的哭了出來。 來人武功深湛,練就一雙夜眼,他朝劉郁芳面上一看,又朝躺在地上的凌未風一看,輕輕地拍著劉郁芳肩膊說道:「你別心急,我先給凌未風治病。」他只道劉郁芳是受不住苦楚而哭出聲來,卻不知她另有心病。 提到凌未風的病,劉郁芳倒清醒過來了,哽咽道:「叔叔,我不要緊,你先看看他吧,我並不是心急……」她說到這裡又說不下去了,來人非常驚異地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就蹲在地上,替凌未風把脈。 凌未風這時也看出來人是誰,正想張口招呼,來人卻擺了擺手,示意叫別嚷。把脈之後,來人自懷裡取出一支尺餘長的銀針,在黑暗中閃閃發光。他把凌未風的外衣脫掉,忽然用針在凌未風的身上亂刺。李思永見狀大驚,急忙喝道:「你做什麼?」來人取出銀針,解掉凌未鳳外衣時,劉郁芳已把頭別過一邊,這時見李思永欲上前攔阻,急忙伸手攔道:「他是替凌未風治病!他是神醫!」李思永見銀針刺入凌未風背脊,幾沒入一半,凌未風卻若無其事,一聲不嚷,這才半信半疑。 過了半晌,凌未風「喲」的一聲叫了起來,來人將銀針抽出,笑道:「好了,好了!」凌未風霍地翻身坐起,納頭便拜,讚道:「針療神技,名不虛傳!」李思永愕然回顧,只見保柱也行了近來。 凌未風見保柱行近,突然駢指一點,正正戳中保柱腰間的昏眩穴,保柱未及出聲,已倒在地上。來人向水牢上面一指,李思永抬頭上望,隱約可見水牢上火光閃映,人影綽綽。來人忽然大聲說道:「李公子,王爺好意命我替你們治病,一心仍欲結盟,公子何必如此強硬!」說罷隨即悄聲說道:「公子快唱雙簧!」李思永聰明絕頂,心領神會,隨即大聲喝道:「醫者閉口!治病之勞,理當感謝,若談大事,豈是你可插言!」來人歎了口氣,又故意大聲嘮叨,李思永聲調轉溫和,說道:「我 願結交你這樣一位朋友便是了,但你若替吳三桂這廝說客,可是白費心神!」來人又重重歎了口氣,牽動繩索,水牢上的人又把他吊上去了。 凌未風與李思永相視而笑,隨手解開保柱的穴道,笑道:「你想把我們餓死?你的王爺偏偏不聽你的話。」話聲未了,果然上面又把食物吊下來了,李思永等大吃大喝,卻把骨頭殘餘,丟給保柱,把保柱氣得要死,白白陪他們餓了幾天,結果上面又不依自己原來的計策行事。 自此之後,那醫生每隔兩天,就下來一次,給他們四人都食了些補中益氣的藥茶,每次下來,都故意和李思永等大聲說笑,到最後兩天,上面的人影已沒有最初的多了。 十天之後凌未風等已完全復原。一日,那醫生忽然飄然而下,一見面就大聲嚷道:「快隨著我走!」保柱驚詫之間,已被他一掌擊倒,他使的是分筋錯骨手法,把保柱弄得全身麻軟,跟著隨手在藥囊中取出一把匕首,向劉郁芳道:「借你的錦雲兜一用!」李思永知道用急,將纏在腰間的流星錘解下,遞給他道:「這個比錦雲兜更合用!」醫生讚道:「李公子真是能人!」手中匕首向上一擲,插在十餘丈高的石壁上,用力一躍,宛如大雁騰空,右掌在匕首上一按,左手一撤,流星錘朝下面一晃,劉郁芳一躍數丈,剛剛握著錘頭,那醫生用力一揮,劉郁芳凌空飛起,藉著這一揮一送之力,飛身脫出水牢 醫生這手名叫「金刀換掌」,原來自牢底至上空有三十餘丈高,以他的功力,雖然不藉匕首,也可在石壁上換掌飛出,但他料劉郁芳未必有如此功力,因此才用匕首來支持身體的重量,以絕頂輕功,將劉郁芳送出水牢。跟著李思永也以同樣方法飛出。第三個輪到凌未風,他把保往夾在脅下,不接飛錘,平地拔起,躍到十餘丈高之處,用足尖一點石壁,換勢再起,那醫生讚道:「好輕功!」收起飛錘,隨同他一同躍出! 出了水牢,只見地上橫七豎八地躺看五六個武士,不問而知是這怪醫生用重手法點倒的了。只是剛才在水牢下絲毫不聞打鬥之聲,可以想見他動手的迅速。用重手法點穴不難,難在他俄頃之間,將這些人完全制服。 李思永好生敬佩,以前在水牢中看不清楚,現在光亮之處,只見這醫生童顏白髮,長鬚三紹,飄飄若仙。李思永正欲請問姓名,劉郁芳已笑道:「以前在水牢中不便說給你知,他就是我的師叔傅青主先生!李思永「哦」了一聲,欣然說道:「原來是終南派老前輩,怪不得武功如此精純!」正待施禮,傅青主一把將他拉住,微微笑道:「這裡不是敘話之地。快隨我走!」 傅青主對於王府的道路似乎很熟,帶領眾人,上了瓦面,直向後園奔去。正奔跑間,凌未風挾著的保柱忽然大喝一聲:「孩兒們還不出未!」猛然間,正面暗器如飛螟般打上,凌未風怒喝一聲:「你找死!」右臂用力一挾,保柱登時痛得暈了過去。他游龍劍早已出手,左臂一掄,舞起一圈清光,把那些暗器碰得滿空亂飛,如同灑下了大花雨。下面的暗器還是不斷打未,這時李思永已舞起流星錘,那些鋼鏢藻蘸之類較有份量的暗器,給飛錘碰著,發出一溜溜火花,在高空激盪!十分好看,傅青主應付暗器的方法更是特別,只見他揮動雙袖,或拂或接,任是暗器紛紛攢擊,也奈何他不得。 凌未風趁李傅二人碰接暗器之際,寶劍入鞘,隨手探出幾枝飛芒,大喝一聲:「來而不往非禮也!」雙手一揚,幾道烏金光芒,電射而出,下面連聲慘叫,幾個武士給飛芒對胸穿過,登時了結。一陣大亂,傅青主已率眾越過幾重瓦面,直奔後園。 這時保柱己悠悠醒轉,李思永在後面,見他雖然被凌未風用力挾著,卻是一面獰笑。心念一動,忽見前面呼的一聲,一股烈焰,迎面噴來,眾人知道這種硫磺火焰十分厲害,急忙四下走避,猛然間前後左石都射出這種火焰,而且都是向凌未風掃來,宛如幾道火龍,要將凌未風吞噬。凌未風怒吼一聲,飛身一晃:「一鶴沖天」,在火光中凌空而起,撲下花園,在地面上和身一滾,將身上火星撲滅,而保柱也給摔出幾丈之外,頭面都給火焰灼傷。他一脫出凌未風掌握,立刻從武士手中,奪過 一條桿棒,像發狂的獅子一樣,率領武士上前包圍,真是名不虛傳的一員悍將。 傅青主等人緊跟著凌未風躍下花園,只見花園裡影影綽綽的四面是人,當前的十幾個武上下持噴火筒,交叉掃射,火焰到處,樹木花草,都熊熊地焚燒起來,凌未風等四人施展絕頂輕功,在火光中竄來竄去,還要對付隨著人焰射出的各種暗器,形勢確是十分危險! 在王府武士們硫磺噴火筒亂掃之下,凌未風等四人鬧得個首尾不能兼顧,各自分開,以絕頂輕功,輕登巧縱和他們周旋,但只要他們跑到哪裡,火焰便隨著噴來;凌未風勃然大怒,脫下外衣,振臂一抖,呼呼帶風。一股烈焰如火蛇般射到,凌未風並不躲避,迎著火頭,將布衫一罩,身子凌空躍起,左手手心扣著的「天山神芒」,也就在掠起之際飛出,烈焰給布衫一撲,火頭也給掃了回去。雖然在這一擋一撲之間,布衫已熊熊地燃燒起來,可是凌未風因有布衫掩蔽,竟是毫髮不傷。 那個武士絕未料到凌未風如此厲害,猛然間見他怪鳥似的凌空掠起,目瞪口呆,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烏金光芒雜在火光中電射而至,他躲閃不及,本能地將噴火筒一擋,只聽得「啪」的一聲炸裂開來,火星紛飛,火焰倒射,登時給烈焰包圍了全身,像烤豬一樣的燒焦了!火焰飛處,附近的武士紛紛走避,凌未風這時已凌空下走,將著火的布衫四下一掃,順手向人叢中拋去,右手拔出遊龍劍,狂風暴雨般的直殺過來,噴火筒只宜遠攻,不宜近取。人叢中有幾個手持噴火筒的武士,也只得 放下火器,拔出兵刃應敵。 凌未風這一路衝開缺口,傅青主等急展開身形,自缺口湧進。三男一女如四頭猛虎,銳不可當。只是花園中的衛士可真不少,一見四人要想衝出重圍,立刻四面八方包圍而來,前後左右都成了刀山劍海。凌未風一馬當先,傅青主仗劍殿後,李思永和劉郁芳夾在當中,李思永舞起流星錘,將近身的敵人迫開;劉郁芳則偷空施放暗器,助凌未風闖道。 游龍劍雖有斷金截鐵之能,無奈敵人太多,截不勝截,而且碰著一些重兵器,還真不敢硬接,雖然打得翻翻滾滾,地轉天旋,卻竟是衝出三步,退後兩步,無法脫身。 打到緊處,傅青主忽然連連怪嘯,隨著怪嘯之聲,一陣號角嗚嗚長鳴,王府武士愕然四顧,猛然間,轟天震地的一聲巨響,花園的四面圍牆在轟雷聲中,給炸得磚石紛飛,附近的武士,紛紛伏下,凌未風趁勢大展神威,殺出一條血路! 巨響過後,自園外闖進了二三十條大漢,為首的竟是一個青衣少女和一個黃衫少年。這群人一闖進來,立刻彎箭如連珠疾發,專撿人多之處射去,駑箭中還夾雜著灰瓶石子,一同放射,硝煙滾滾,火焰熊熊,王府的武士們雖然訓練有素,也給殺得手忙腳亂! 劉郁芳認得那帶頭的少年正是以前和傅青主同到武家莊,後來又和他夜探五台山的冒浣蓮。至於和她一道的黃衫少年,卻不識是何等人物。 李思永則除了為首的那對男女不認識外,其餘的全都認識,那些人正是自己的部下,在他單身應約來昆明之前,先扼來臥底的。只是他萬分不解,何以自己的部下,竟會聽這對陌生男女的指揮? 這群人越殺越勇,尤其那個黃衫少年,使著一對長劍,銀光耀眼,施展開來竟是隱隱帶著風雷之聲,當黃辟易!保柱氣紅了眼,覷準李思永直撲過去,手中桿俸一個盤旋,直抖開來,舞成一道丈許方圓的棒花,當頭罩下。李忠永的流星錘飛舞過去,給桿棒絆住錘索,用力一拉,李思永竟給拉動兩步。凌未風距離稍遠,未及來救,只見那個黃衫少年,虎吼一聲,如飛撲至,不問皂白,雙劍交叉一劈,桿捧給劈去半截,流星錘的的錘索也給斬斷。捶頭直飛上半空!保柱、李思永都大驚失色,各白退後幾步。青衣少女指看李思永大聲叫道:「咱們是自己人。」黃衫少年一聲不發,扭轉了身追上保柱,又是一劍劈去,保柱一個繞步側身,半截桿稜以「長蛇入洞」之勢,硬插進來,黃衫少年右劍劈出,左劍卻接著不動,這時突然往上一兜,哎咳一聲,又把保柱的桿棒斬斷一截,右劍改劈為刺,又疾又准,把保柱的肩頭刺了一個大洞,保柱一陣狂腺,連連倒縱,按著傷口便逃。王府三傑之一的范錚,急忙過來抵擋,他的摩雲劍法以輕靈迅捷見長,身掠起一劍向黃衫少年頭上刺下,在下落之際,一個「蹬腳」向黃衫少年胸膛猛踢。黃衫少年雙手「舉火燎天」,只一撩便把范錚的劍磕上半空,可是他的胸膛也給范掙結結實實地踢了一腳。凌未風這時正回身援助,見他給踢個正著,大為著急,急忙一個「龍形飛步」飛掠數丈,哪知尚未趕至,只見范掙已給彈出數丈開外,跌得頭破血流,這少年竟有一身橫練功夫!凌未風也不禁暗暗吃驚,看那少年不過二十多歲,竟是內外兼修,三招兩式就將保柱和范掙打敗,武功之強,竟似不在自己之下! 王府這邊,兩員主將一去,眾武士紛紛逃竄,冒浣蓮打個胡哨,帶領眾人便向花園缺口退出,花園外系有二十多匹駿馬、冒浣蓮道:「兩人一騎,快快撤退!」凌未風將黃衫少年一扯道:「我和你共乘一匹。」扯著他的手拉上馬背,黃衫少年仍是一聲不響,上了馬背卻用力一夾,那匹馬負痛怒奔,在長街狂嘶而過,霎忽之間,就跑出郊外竟遠遠拋開了眾人,凌未風心想:「這少年好怪!」他用手輕輕一按少年肩頭說道:「慢些好嗎?」少年微微一振,哼道:「好!」身子騰空躍起,便飛下馬背,說道:「你嫌快,我不和你同騎好了!」說罷發足狂奔,快逾奔馬,凌未風無奈,只得催馬趕上。不一會跑到一處叢林,他在一棵柳樹上一站,忽然自顧自 地輕輕哼起小曲來,凌未風走近跟前,他也不理不睬! 凌未風聽他唱道: 「河邊有個魚兒跳,只在水面飄,岸上的人兒,你只聽著,不必往下瞧。最不該手持長竿將俺釣。心下錯想了,魚兒雖小,五湖四海都游到,也曾弄波濤!」 凌未風聽他唱這支曲,情歌不像情歌,感歎不像感歎。心想:難道他也像自己一樣,在青春的歲月裡,經歷過百劫滄桑?他邁前幾步,對黃衫少年道:「我叫凌未風,是從回疆來的。敢問兄台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凌未風自報姓名,以為他必定聳然動容,不料他竟似沒聽過凌未風的名頭一樣,定著眼神冷冷的看他,點了點頭,跟著答道: 「我不知道我姓什麼,也不知道我是從那裡來的,我還想找人告訴我呢!」 凌未風不禁愕然,又想:莫非他是傷心人別有懷抱,不肯將姓名相告?上去拉他手道:「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兄台不肯見也就罷了。只是今日既承相救,大家總是朋友,咱們談一談如何?」黃衫少年把手一甩道:「你叫我談什麼?我真像剛剛出生的嬰兒一樣,什麼也不知道呀!」他見凌未風滿臉不悅之情,重重地把手一摔,說道:「我講的都是真話呀,你要不信我有什麼辦法?」 凌未風從未見過這樣怪的人,不禁有點火氣,少年將手重重一摔,他也暗運內力,緊緊一握,少年「喲!」的一聲,突然手腕下沉,運用腰刀將手掙脫出來,叫道:「你好不講理!」凌未風給他況腰一頓,把握不住,也不自禁「喲」了一聲,兩人功力,竟是半斤八兩。他見少年怒容滿面,以為他必定翻臉,不料他又獨自行開了去,倚在一棵樹上,雙手抱頭,似在那裡苦苦思索。忽然發狂般地喚道:「什麼人見我都要問我的姓名,我卻去找誰告訴我:我是誰?」喊罷虎目中竟然滴下了眼淚 來! 凌未風見他這樣,不知所措。遙遙一望,只見塵頭大起,傅青主、冒浣蓮、李思永等一干人眾,飛騎趕至。冒浣蓮一下了馬,就笑著對傅青主道:「傅伯伯,我猜他是在這兒,你看是不是?他還記得起我們和他約好的地方,怎會沒法醫治?」傅青主搖了搖頭,說道:「我看很難!」冒浣蓮嘟著嘴道:「難並不等於絕望。」 冒浣蓮上去,柔聲對那個黃衫少年道:「你隨我們去安歇,我們有很多朋友,這些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朋友的家就是你的家!你聽我話,過幾天我就會告訴你:你是誰,我一定會把『失掉』的你『我』回來。」說罷又替他介紹李思永道:「這位是中闖王的侄孫。」黃衫少年喃喃地道:「李闖王,李闖王」冒浣蓮急忙問道:「你聽過這個名字叫了李闖工廠黃衫少年道:「記不起來了,不知道有沒有聽過,只是好像比別的名字熟。」說罷又雙手抱頭苦苦思索。 冒浣蓮嫣然口一笑,說道:「想不出暫時就不要去想他。好,咱們走。」那黃衫少年,竟然很聽她的話,接著凌未鳳跨上馬背道:「你是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願和你共乘這匹馬。」傅青主朝冒浣蓮一笑,冒浣蓮面上緋紅,傍著劉郁芳催馬便走。 他們投奔的是李思永一個父執的家,這人以前景李錦永的牙將,闖王的後,他奉李錦之命,隱居昆明郊外,二十年來都和闖王舊部保持聯絡。 大伙到達這家人家時,已是黃昏時分,主人早已有了準備,當即設酒置飯,款待群雄。 這家庭院裡有兩殊丹桂,昆明氣候溫和,初秋時分,桂花已然盛開,香氣酸郁,中人如醉。黃衫少年在經過庭院時,忽然雙鷹緊皺,顯得很是焦躁,冒浣蓮看在眼內,也不作聲。食完飯後,主人取出桂花蜜餞待客,黃衫少年忽然發起脾氣,將密餞掃落地上,主人大為驚詫,傅青主在他耳邊低低說了幾句,黃衫少年便即弊賠罪說道:「見了桂花,我好像要想起什麼事似的,可是想來想去又想不出,不知怎的就煩躁起來,主人家你可別怪。」眾人雖覺黃衫少年舉動怪異,但他今日闖進王府,出力最多,誰也不願當面怪責他。 李思永和凌未鳳都是滿腹疑團,李思永想問自己的部下,怎樣會和黃衫少年他們會合一處;凌未風也想間博青主怎麼忽然到了昆明,而且混進了王府冒充醫生,傅青主好像知道他們的心事似的,酒席方散,就對他們說道:「兄弟們鬧了一天,也夠累了。」還是趁早休息,待明日再將前因後果,告訴二位如何?」傅青主是老前輩,凌未風見他這樣說,只得滿肚子納悶著,自去歇息。 這一晚,凌未風思潮起伏,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一忽兒想起劉郁芳在水牢中激動的神情;一忽兒又想起黃衫少年怪異的行狀,睡不著覺,遂披衣起床,在庭院的月光下獨自徘徊。 他的房門外就是廳堂,他一出來可又碰到了件奇事,廳堂上傅青主獨自秉燭讀書,一見他出來,立刻說道:「凌壯士,你進去,等下不論碰到什麼事你都不能聲張,也不能動手!」凌未風見他面容莊肅,鄭重其辭,只好退回房內,注視著外邊的動靜。 這樣約摸又過了半個時辰,已經是下半夜了,凌未風見外面毫無動靜,傅青主仍是端坐如石像,眼睛不離書本,好生納悶,倦疲欲睡。忽然間,聽滑樓梯聲響,一人走下來,凌未風急忙眸眼看時,只見黃衫少年,手提雙劍,挺立如殭屍,眼睛如定珠,面上隱隱含有殺氣,一步一步向傅青主走來。凌未風這一驚非同小可,想去攔住,卻又想起傅青主的話。放眼看時,只見傅青主好像全兀知覺似的,仍在端坐看書。正是: 深宵逢怪異,豪俠也心驚。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