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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以小搏大

         主持花會機構的推廣工作,也做得相當好。每日兩次開彩是在總部舉行的,稱為「開筒」。總部的機構,稱為「大筒」。但「大筒」卻不能應付各地的賭客,便只好 設立分銷網,各個花會的分銷賭站,稱為「聽筒」。當「大筒」開了彩,便將消息傳到「聽筒」處,負責傳送消息的,稱為「快馬」,他們騎腳踏車迅速地將消息傳 到上海市各個角落,消息一到,有人捶胸頓足,怨恨自己作了一個好夢卻聯想不到啟示;有人呼天搶地;有人上吊;有人逃亡,又有些「堅毅」的賭客,典被賣蓆, 籌集賭資,再搏下一輪,誓不言敗。
         這些「聽筒」是不負責開彩的,只以「大筒」的意思為依歸。為了推廣花會,「大筒」和「聽筒」又組成一群業務推廣員,稱為「航船」,好比船隻一樣,將賭客和 「大筒」、「聽筒」連接起來。這些「航船」,又分為男女兩組。男航船專接觸些商號、小販、店舖以及低下層手工藝的勞苦大眾。女航船則穿插住戶人家的女宅, 她們花言巧語,引誘女眷、女傭、丫環、老媽子集資打花會。只要手上有一毫幾仙,航船也不放過。越窮的人,越希望發達,航船最拿手的地方是向窮人貪心這個死 門埋手,每天都大肆宣揚。當一個賭客中了彩,便在人多的地方上向賭客大派金錢,比如說酒館的廚子中了彩,航船一路走一路宣揚,未踏足酒館時,廚子已經被人 拉了出大堂中等候航船帶以一賠三十的彩金。航船當眾數足數目遞給中獎的人,而圍觀者看見那麼多的錢,心情又怎可以抑制呢?
         航船的報酬是十分一的,每拉攏一名賭客,便抽取十分一的賭注,在行中稱為「九扣入筒」。如果他的賭客贏了錢,又可以抽取三十分之一,而聽筒的分銷站,又抽取三十分一。買一賠三十,其實是買一賠二十八罷了。
         花會為甚麼這樣流行呢?
         第一,這是一個看似很公平的賭博方法,沒有作弊取巧的成分;
         第二,派彩吸引,一賠三十,只要投下一元,便可以作半日夢,娛樂程度高;
         第三,賭注大小通吃,沒有限制,一毛幾仙也無任歡迎;
         第四,花會的古人穿鑿附會,令人如癡如醉,例如今期開了一隻牛,下期開甚麼呢?為了乘勝追擊,牛吃草,又可以買草,牛皮可以製鼓,誰人打鼓?「呀!梁紅玉擊鼓退金兵!」又可以再聯想,金兵金兵,金字屬於七號,又買七號,金木水火土,金可以生水,諸如此類的幻想。其實,隨便一件事,也可以想足三十六個 號碼和古人。作了夢而不會推敲幻想的人,只好怨自己蠢,功力未夠罷了;
         第五,分銷網做得好,全上海市內有很多「聽筒」,又有四百五十名「航船」,穿插在各人的身邊,單是聽聞某某中了彩,發了達等等報導,已經令人把持不住了,最方便的是,只要肯賭,便有「航船」上門收注,方便極了。
         如果將經營花會的精神和心血運用在正經生意上,也會發達的。不過,當年上海沒有實業發展,聰明的花會主持人,將智力用在邪路上,未能輔助上海人奮鬥。成功的商人,也和經營花會的手法一樣,不過,成功的商人只是鼓勵人向善,鼓勵人發展事業而不是賭博的。
         究竟花會是否真的公平,毫不作弊呢?話分兩頭,作弊是有的。最初的時候,總機構開彩的畫軸筒中,可以捲起一兩張畫軸,負責的人,根據賭客落注的情況來個避 重就輕,揀那門少注碼的來開,這叫做「放空門」。但後來因為花會遍佈整個上海,因為彩池大了,總機構也明白,放空門只會攪壞名聲,逐漸也力求公道。
         有些大戶人家,也被花會的彩池吸引着,但他們卻怕花會開空門,便只好來個暗標賭博,他們將自己的號碼以及賭注,用一個小包密封着,親自拿到總機構去,因為 賭注包密了,總機構便不能施展放空門的伎倆。開筒的時候,如果是打中了,大戶即時打開小包,檢明押注與號數,當場索取一賠三十的賠率,如果不中,也只好自 行告退,不開也吧!這叫做「打封包」,上海人做生意,也喜歡用這種暗標方法,傳聞是從花會那裏開始的。
         花會這種賭博,自從一九零二年在上海立足之後,便席捲了整個上中下層社會,造成了熾烈的賭風,這個花會,可算是遺害最深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