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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種族歧視的自侮根源

        筆者一向沒有中國人多罹患的排外恐外或妄想被洋人迫害症,始終相信種族歧視在今天的洋人社會,就如禮義廉恥在今天中國社會那樣,決非主流。而且身在對異族極度寬容的挪威,再加上外遊時往往和洋妻同行,對於日常生活的所謂種族歧視,體驗極少。這次終於大開眼界。
        我於去年底 (2004年) 11 月 16 日乘德國漢莎航空公司的飛機取道法蘭克福回香港,這是我第一次坐漢莎的飛機。我於早上七點先乘 LH3163 班機從挪威 Stavanger 到法蘭克福,航程僅兩小時。這飛機很小,乘客最多一百人,可以一目了然。機上也只有兩位女服務員,乘客看來大都是挪威人,而我則就目力所及是機上唯一的亞 洲人。這兩位看來都是德國人的女服務員在提供飲品時服務態度相當熱情,譬如她們會很樂意的給乾了杯的乘客再斟,又探問他們是否足夠等等,她們兩人在極狹隘的通道上,在我面前來來去去,在我前後右邊的人都得到異常體貼的服務,但就只有我一個,沒有獲賜予任何飲品,就像《詩經》裡面「雨我公田,遂及我私」那樣 的巧妙。我看機上諸公都幾已杯盤狼藉,再看看兩服務員對我視而不見的態度變本加厲,就向當中態度較鄙夷的一位服務員揚聲,她連我話都沒有說完就很匆忙的以 英語說,「轉頭就來」!

機艙人員拒絕服務黃種人?
        她們繼續在我面前走來走去很熱情的服務其他所有人,繼續對我視而不見,我越看越憤怒,見她們已開始收拾餐具了,實在是死火山也要爆發。我叫較接近我、態度較沒有那麼鄙夷的一位女服務員過來,以英語問:「拒絕服務像我這樣的人,是否她們航空公司的政策?」我刻意很大聲很清楚的問,務求周圍的人都可以聽到,以製造群眾壓力,我問她知不知道她們這樣做可以有很嚴重的後果。她一聽我這樣說臉色大變,隨即幾乎整個人就要撲通一聲的在我面前跪下來,哀求我原諒她們,很快那位看來就態度較鄙夷的一位服務員很緊張的走過來,問我先前是不是去了廁所,我指著前後右三方的乘客說她們可以做證,我一直沒有離開過座位,而且還主動向她們示意過要飲品。我揶揄她們說,她們可以這樣在我跟前兜兜轉轉幾十次而置我於不顧,也是需要相當技巧的。她們見大勢已去,而我還是表現得非常憤怒,聲如喪鐘。她們央求我接受她們道歉,並請我任點飲品,並拿來一瓶酒算是請罪,我看了反而更加生氣,因為這簡直就像拿波板糖逗小孩一樣。最後她們還是在廢話連篇,不斷央求,不肯離去,我只覺她們相當騷擾,就草草叫了一杯清水,並說這只是表示我想她們在我面前消失而已。
        當時我感到最遺憾的是,事件不是發生在美國,和漢莎不是美國公司,否則我必定掉下一切公務私務,跟他們周旋到底,起碼討回幾個億的賠償。

黃種人規避黑人
        我在法蘭克福機場等候轉機的八個小時裡,一邊在看魯迅罵中國人的雜文,一邊在不斷反思先前在機上發生的事件。我想,平心而論,撫心自問,要是那兩位服務員真的因為我是中國人,特別是因為她們真的多少知道中國人之醜陋與自侮歷史而侮辱我,我覺得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咱們中國人實在是自侮於前,而她們又怎能知道我也許比她們對中國更反感呢?只是我對中國的反感會以較「文明」的手法表達出來。信言不美,她們沒有裝作喜歡我,也不盡是壞事。
        在這次遭遇中我也想起了中國著名傳播人現為中央電視台新聞主播的水均益投訴在成田機場被日本服務員不予理會的經驗,水均益事後在其廣受中國網民歡迎的文章《日本,聽我對你說》裡依然怒氣難消:「記得有一位朋友酒醉後憤慨地說:誰把日本給『滅』了,誰就馬上會成為中華民族的英雄。為什麼會這樣?也許是因為, 對於大多數中國人來說,日本人太可恨了!.....一位機場問訊的日本小姑娘能和中國,能和北京有什麼深仇大恨?我實在無法理解。」但我更加無法理解的, 像他這樣也受過相當教育的中國人,居然不能冷靜下來想想中國政府和中國人從政治上,到日常生活層面上多年來做了多少令人討厭至極的不文明行為,這正就是『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的必然道理。也許水均益覺得自己從來也沒有參與這些不文明行為〈對於一個在黨喉舌傳媒任高職的人,這當然更沒有可能〉,但當絕大部份中國人都不文明的時候,誰會把你水均益跟其他中國人區分開來,就如漢莎航空公司的職員不會知道鍾祖康跟其他絕大部份中國人不同那樣。而且,水均益和無數支持他的中國人若真的那樣在意被歧視,那麼中國政府本身對中國人不僅是歧視人,簡直就是奴役人,但何以從來沒有聽過水均益及其一夥對中國政府哼過一聲 呢?
        當中國人的所作所為確實已充份符合了招人鄙夷也就是「人侮之」的條件,那是很難一面倒的嚴以責人的。要是那些外國人對中國人的傲慢是由於中國人集體不文明所致,我即使被無辜殃及,也是死而無怨的,但要是基於別的原因如膚色等等,我就難以苟同了。
        接著我以戰戰競競的心情再登上漢莎的 LH0738 到香港的班機,在我前面分別坐了三個人,左邊是個白人,中間是個樣子和口音都很像中國人的黃種人,右邊是個很黑的黑人。很快我就發現中間那個黃種人很用力的將身子左傾,看來是很想避免和右邊的黑人有肌膚之親,但在非常狹隘的經濟艙位,他這樣做是沒有實質意義的,卻非常刺眼。然後這個黃種人不斷主動問在附近通道張望的其他乘客是否想調位,不明真相的旁人看了誰不讚嘆這黃種人急公好義?其後他又向服務員作類似查問。我看在眼裡感到非常憤怒,幾乎要破口喝止了, 但又多少被不要生事的中國基因叫住,而且再想事情鬧大,可能會令這個黑人在其後十二個小時的航程中更難受。我想起了先前服務員對我的歧視,又望著眼前的歧視,有無語問蒼天之慨。

中國人獸行須公諸於世
        回到闊別一年多的香港,感到此地還是荒唐如昨。我探望了《開放雜誌》同仁,才得知《開放雜誌》於2003 年 7 月以圖片揭發了國內販賣「廣東嬰兒湯」後,居然被香港特區政府控以刊登不雅刊物,並罪成罰款。這豈不是吃人肉無罪,賣人肉也無罪,唯獨揭發箇中勾當者有罪?用國際語言來說,就是希特勒殺人無罪,協助希特勒殺人的也無罪,刊登希特勒及其幫凶殘殺生靈的駭人照片的則以「刊登不雅刊物」治罪!敢問:天理何存!〈這或又是一次的「中央操控」又一力證〉,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中國人對吃人肉越來越習以為常,誰敢保證中國的罐頭商不會製造混有嬰兒肉的餐肉,畢竟中國一年到頭有數以千萬個強迫墮胎的死嬰,貨源極其充沛,這是中國特有「國情」,外人很難知其底蘊。我的經驗是,常人,尤以外國人,不看過這些照片,是罕會相信所謂「五千年文明大國」的子民真的會這樣烹嬰的。現在特區政府為了維護中共的面子,狗拿耗子,大跳忠字舞,懲治報信人,卻反而將中國人喝嬰兒湯的驚世醜聞之新聞價值進一步增值。魯迅在《墳》裡面不是就說:
        『所謂中國的文明者,其實不過是安排給闊人享用的人肉的筵宴。所謂中國者,其實不過是安排這人肉的筵宴的廚房.....於是大小無數的人肉的筵宴,即從有文明以來一直排到現在,人們就在這會場中吃人,被吃,以凶人的愚妄的歡呼,將悲慘的弱者的呼號遮掩,更不消說女人和小兒.....這人肉的筵宴現在還排著,有許多人還想一直排下去。掃蕩這些食人者,掀掉這筵席,毀壞這廚房,則是現在的青年的使命!』
        原來這話即使到今天還是有其事實根據的。
        我將會盡我的能力將這超級荒唐的事件在有自由的地方以圖文並茂公諸於世,即使這會令中國人的獸行更為人所知,令我在飛機上更被外國服務員歧視也在所不辭。
〈原載於2005年1月《開放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