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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七劍下天山 =====
第三十回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回頭再說那天晚上的事情。群雄分批搜宮,黎明之前,會合一起,不但易蘭珠不見蹤跡,連劉郁芳也失了蹤。傅青主道:「允題大軍環伺,黑夜之中他們不敢動手, 我們必須在黎明之前衝出城去。我留下來接應,指揮脫難之責,只好偏勞李公子了。」桂仲明道:「我也想留下來等候凌大俠。」傅青主瑤瑤頭道,「不行!你忘了 我們與武當派掌門人玄真之約了嗎?」張華昭道:「那麼我留下來陪伴師叔如何?」傅青主微微一笑,點點頭道:「你留下來還有道理。」當下與李思永揮手作別, 與眾人匿居一個小喇嘛寺中。 李思永當年曾指揮十萬大軍,自是大將之才,當下將三千健兒分為三隊,一隊佯攻東門,一隊埋伏接應,一隊殿後,待吸引清軍主力轉移後,突然後隊改為前隊,撲攻西門,清軍追來,伏兵四起,黑夜之中,以少作多,更兼群雄個個武藝高強,清軍不知虛實,又要分一隊人去布達拉宮救火,竟給李思永率眾安全撤出城外。 這支人馬,人強馬壯,脫險之後,疾馳數天,已到邊境。時值黃昏,李思永登高一望,見炊煙稀薄,「咦」了一聲道:「清廷邊境大軍已撤,不知何故?」當下輕易衝過封鎖,不到十天已回至喀爾沁草原,一路未遇敵軍,問起來時,才知清軍進駐了回疆幾個大城之後,康熙因畏塞外苦寒,前幾天已班師回朝。 桂仲明屈指一計,玄真道長天山之約將屆。 於是和冒浣蓮先回到南疆,去請示飛紅巾,哪知飛紅巾也在早兩天單身上天山去了,冒浣蓮道:「我看這事有點溪蹺,飛紅巾不遲不早,恰巧這個時候也上天山,必 有緣故,我們不如留下書信,若凌大俠和蘭珠妹妹回來,叫他們也上天山。」桂仲明一切都聽冒浣蓮的意見,自然照辦。 過了半個多月,兩人已到天山的駱駝峰下,冒浣蓮道:「你不記得在這裡遇見辛龍子的事嗎?不料今日重來,這位怪俠已撤手塵寰,峰頂只留下他師父的骸骨了。」 桂仲明道:「我也想不到竟成了卓大俠的隔世弟子。只不知掌門師叔肯不肯允我列入門牆?」話聲未了,忽聽得駱駝峰上傳出怪嘯乏聲,跟著是叱吒追逐之聲,駭人心魄,剎那之間,磨盤大的雪塊自山頂飛滾下來,站立之處,猶如地震!和當日初到駱駝峰遇辛龍子的情形頗為相似,只是比當日更為駭人。桂仲明道:「難道上面還有一個辛龍子?」恃著藝高膽大,拖冒浣蓮衝上山峰。 且說玄真為了寶典(指達摩秘復)歸宗,和迎葬前輩掌門人骸骨的大事,率領了師弟玄通、玄覺、師妹何綠華夫婦,以及後一輩中武功最高的七大弟子,登上駱駝峰,等見桂仲明。哪知桂仲明還未見到,卻見了一件怪事。 玄真等剛上到峰頂,便聽得一聲怪嘯,其聲甚遠,卻入耳尖銳,玄真悚然一驚。怪嘯一聲接著一聲,有的如空山猿啼,有的如小兒夜哭,有的如狼嗥獅吼,有的如夜鴉厲鳴,諸聲雜作,顯見來者不是一人,但眺望下去,卻又不見影子。玄真罵道:「這是何方妖孽?膽敢嚇唬道爺?」仗著人多勢眾,逕自撲入辛龍子昔日藏身的石窟。 石窟中嗤的一聲冷笑,玄真拔劍在手,大喝一聲,率眾入內,何綠華亮起火折,忽然驚叫起來,石窟內有石塊砌成平台,平台上一具骷髏,瘦骨磷峋,頭面完好,竟是大俠卓一航的屍體,但卓一航生前身高六尺,俊朗異常,而那具骷髏看來不到三尺,活像一個小孩子的屍骸。骷髏旁盤膝坐著一個白髮老婦,分明是白髮魔女!何綠華二十餘年前,到回疆探卓一航,被白髮魔女驅逐,至今想起,猶自膽寒!退後一步,橫劍叫道:「白髮魔女,你我無冤無仇,卓大俠已身死,今日我夫婦遠來, 與你井水不犯河水。」白髮魔女垂手閉目,紋絲不動。玄真偶然抬頭,只見峭壁上有三行大字,左右兩行是:「歷劫了無生死念,經霜方顯撤寒心!」正中一行是: 「誰敢移動我二人骸骨,不得生出此門?」個個大字入石數分,荒山峭壁,顯然不是人工所鑿,而是白髮魔女用指頭劃出來的。玄真雖是武功深湛,也不禁嚇了一跳。猛然間洞內一陣陰風,火折熄滅,有人陰惻側地冷笑道:「你們真敢來此?」何綠華驚叫一聲,托地後跳,玄真拉著兩個師弟,大叫「急退!」反身躍出洞外。 白髮魔女昔日武當鬥劍,力挫四大長老,劍傷白石道人,武當派至今認為奇恥大辱,然而又為白髮魔女聲威震懾,陰風一起,個個心慌,跳出洞外,驚魂方定,只見洞中走出一個女人,雖然白髮盈頭,卻是容顏艷廂,何綠華噓口氣道:「飛紅巾,原來是你!」 飛紅巾左手持鞭,右手仗劍,揚聲喝道:「你們是何等樣人?膽敢窺伺我師父金身!」原來白髮魔女百歲大壽之日,得張華昭送匣傳花,心感卓一航死生不渝之情, 尋至駱駝峰石窟,掘出卓一航遺體。卓一航生前頗愛自己的容顏,因此死時命辛龍子用怪藥煉過屍身,身體縮小,骨骼完整,栩栩如生。白髮魔女恐自己死後,仇人 來劫奪骸骨,因此才叫飛紅巾上山,要徒弟將她和卓一航合葬。剛才那陣陰風,就是飛紅巾做的手腳。 玄真見來人不是白髮魔女,鬆了口氣,長劍一指,朗聲說道:「我們武當派前來迎接前輩掌門人的骸骨回山,誰管你的什麼師父!」飛紅巾「哼」了一聲,長鞭渾動,僻啪作響,冷然說道:「不行!」 玄真怒道:「我們武當派的家事,容你來管?」飛紅巾冷笑道:「家事,家事,你們武當的人少管閒事,卓大俠和我的師父也不至於這個樣子,卓大俠遠走天山,和你們武當派早已恩斷義絕。遺書要和我師父合葬。你們膽敢動他的骸骨,先請吃我一鞭!」玄真勃然大怒,長劍一指,七大弟子個個爭先,看看就要動手。忽然山下怪聲大作,飛紅巾變色道:「你們要命的快走,這是西域三妖來了!」 「西域三妖」各有獨門武功,大妖桑乾,煉的是七絕誅魄劍,劍尖有毒,見血封喉;二妖桑弧,煉的是大力金鋼杵,外家功力,登峰造極;三妖桑仁,煉的是陰陽劈 風掌,中了掌力,五臟震裂。三人昔日橫行西域,因為所煉的功夫陰狠毒辣,所以被稱為「三妖」。白髮魔女到了天山之後,不許三妖在回疆立足,三妖不是她的對 手,直被趕到西藏。三十年來,銷聲匿跡,如今探聽得晦明禪師和卓一航都已去世,白髮魔女也久已不見露面。因此率領徒眾,先上北高峰,想偷晦明禪師和卓一航的拳經劍訣,然後再鬥白髮魔女。 玄真是一派掌門,深知西域三妖來歷,面色大變,顧不得再鬥飛紅巾,急叫眾弟子首尾相聯,圍成一圈,說時遲,那時快,怪聲瑤曳長空,倏地停止,西域三妖和他們的十多個黨徒,已到山頂。見玄真等圍成一圈,連聲獰笑,不分皂白,凶神惡煞般地直殺過來! 玄真知道三妖無可理喻,屏氣凝神,哪敢打話,長劍往外一封,將大妖的誅魄劍擋著,大妖喝聲「來得好」,毒劍一振,雙劍反彈出去,三妖桑仁陰側側地笑道: 「卓一航哪裡請來這批雜毛給他守屍!」雙掌疾發,玄通大叫一聲,方便鏟竟給震飛,玄真身軀一沉,大妖桑乾的毒劍往下一掃,劍鋒已自沾衣,飛紅巾突地長鞭一卷,疾如閃電,纏向桑乾手腕,桑乾身軀霍地一翻,閃了開去。 玄真死裡逃生,叫聲「好險」!二妖的大力金鋼柞,一招「橫掃千軍」,雪崩風起,七大弟子紛紛走避,擺好的圓陣,登時破了!何綠華輕功超卓,腰勁一提,身子憑空拔起一丈多高,凌空一劍,刷的向二妖肩頭刺下,三妖趕來一抓,竟來硬搶何綠華的寶劍,飛紅巾劈面一鞭,短劍直搶進來,三妖一抓抓空,大妖急忙過來擋住。 玄真、飛紅巾、何綠華和三妖惡鬥之際,七大弟子和玄真的兩個師弟,也和三妖的黨羽動起手來。駱駝峰上叱吒追逐,怪嘯不絕。二妖桑弧的大力金鋼杵左蕩右決,武當派弟子一給碰著,無不虎口麻痛,兩個功力稍低的,手中長劍已給震飛! 惡戰中玄真、飛紅巾、何綠華三人尚可抵擋,玄通玄覺和七大弟子卻險象環生,二妖桑弧,舞動金鋼柞,打得雪崩石裂,兇猛異常。玄真虛晃一劍,讓飛紅巾填上空位,接戰大妖桑乾,自己挺劍來斗桑弧,運足功力,堪堪抵擋得住。三妖桑仁猛發數掌,把何綠華迫退,虎吼一聲,凌空一躍,忽然向玄真抓來,玄真身形急閃,桑 弧的金鋼杵,呼的上聲,攔腰掃到,玄真武功再高,也擋不著兩妖環擊,閃避中長劍被桑仁一手抓去,玄真暗叫「我命休矣!」連連後退,竟給迫至巖邊。 何綠華、玄覺見狀大驚,雙搶過來,把桑仁攔著,桑弧一杵向玄真頭顱撞去,玄真不顧生死,凌空躍下,忽覺腰際被人用力一托,又給帶上峰頂! 桑弧一樣將玄真迫下駱駝峰,正自得意,忽見一個黃衫少年帶著玄真再躍上來,怪嘯喝道:「你這小子也來送死!」呼的一聲,運大力金鋼手法,又是一杵掃去。那黃衫少年舌綻春雷,猛然一聲大喝,喝道:「你敢欺我師叔。」雙手握拳,腳尖點地,疾如飛箭,迎前上去,看看就要給杵撞上,黃衫少年猛然右手一抖,一道白光,電射而出,桑弧陡然一震,金鋼杵竟然斷了一截!這黃衫少年正是桂仲明,他的騰蛟寶劍至柔至剛,桑弧冷不及防,吃了大虧,氣得將半截金鋼杵丟在地上,用大力金鋼手,空手硬搶桂仲明的寶劍。 這一來形勢倏變,桂仲明寶劍在手,怪招浪湧,變化無方,桑弧合了幾個黨羽之刀,才堪堪抵敵得住。玄真拾起長劍,再加入戰團,和三妖掃得十分激烈。 但饒是如此,還只算剛剛拉平,三妖黨羽較多,又各有獨門武功,若以單打獨鬥來論,飛紅巾尚能稍佔上風,玄真則僅能自保,玄通玄覺和大弟子與三妖黨混戰,則有進有退,緊密互纏。 正劇鬥間,山腰出現二條人影,捷似靈猿,攀登直上,為首的是個少女,揚聲叫道:「冒姐姐,別慌,我們來了。」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易蘭珠,跟在她後面的是 傅青主和張華昭。原來她本是要回天山的,在找到張華昭之後,便即啟程。傅青主與冒浣蓮情如父女,他記掛冒浣蓮,大事既了,遂也與他們一道,同上天山。 二妖見對方強援來到,發動猛攻,意欲搶先抓住對方一兩個人作為人質。冒浣蓮揮動天虹寶劍,與桂仲明並肩作戰,桑弧看出她功力較低,蒲掌般的大手猛抓下去, 桂仲明斜劈上劍,沒有劈著,忽聽得冒浣蓮「哎喲」一聲,寶劍竟給抓去。桂仲明大驚失色,身形一瓊,迅如飆風,騰蛟劍刷地刺向敵人後心,尚未刺到,忽聽得桑弧厲嘯一聲,倏地倒地,冒浣蓮大喜叫道:「凌大俠來了!」桂仲明扭頭一看,只見凌未風英風凜凜,現身峰頂,他雖然來遲一步,卻反而搶在易傅等人的前頭。 凌未風裁指桑乾罵道:「天山之上,豈容你等妖孽撒野?快快給我滾下山去!」桑乾喝道:「你是何人?膽敢發此大言!」凌未風道:「晦明禪師在日,外方劍客, 無人敢帶劍上山,你們知不知道?」桑乾道:「那麼你是晦明禪師的弟子了?」凌未風道:「你們放下兵器,滾下山去,我可以饒你不死!」桑乾怒道:「你有何德何能,居然敢與晦明相比?」凌未風冷笑道:「你若不服,儘管來鬥!」三妖桑仁抱起二妖桑弧的屍身,大哭叫道:「大哥,二哥已給這廝用天山神芒射死了!」桑乾仰天怒嘯,喝道:「咱們與二弟報仇!」毒劍揚空一閃,連人帶劍,直捲過來!桑仁放下桑弧屍身,雙拳一攏,向下一沉,兩掌左右伸開,走側翼,搶邊鋒,也來 助戰。凌未風喝道:「好,我教你兩人死而無怨!仲明、蘭珠,你把那些人的兵器的全繳下來,把他們逐下山去!」 桑仁恃著掌風厲害,後發先至,直搶過來,左掌斜劈胸前,右掌五指如鉤,直抓脅下,這一招名叫「烏龍探爪」,掌力很重,一打出來,距離掌心七尺之內,堅如木石,也要洞穿,若是人身,不用打實,只吃掌風掃著,也要筋斷骨折,端的非同小可。凌未風久經大敵,如何不曉?身形一低,「猛虎伏樁」,只一閃身,便搶到桑 仁背後,平伸右掌,反向桑仁下三路掃去,這一掌暗藏鐵琵琶掌力,就是金鐘罩鐵布衫,一擊之下,也要拆散!桑仁一接掌風,知道厲害,吸胸凹腹,向後一道,桑 乾的誅魄劍從中路直刺前胸,凌未風「嚇」的一聲,雙指微搭劍身,左掌忽化掌為拳,呼的一拳搗去!桑乾也極老練矯捷,急急「霸王卸甲」,往下撲身,拳風掠頂 而過,桑仁反手一掌,再度打來,凌未風揮臂一格,轟轟聲響,掌風相撞,二臂交擊,如擊敗革,桑仁虎吼一聲,倒退出去!凌未風暗道:「這兩個妖孽,居然還有 兩下!」天山掌迭,呼呼展開,風雨不透! 凌未風對晦明禪師的拳經劍訣,已全部融會貫通,更加以下山以來,會盡各家各派,武功已到爐火純青,出神入化之境!三人鬥了五七十招,兩妖只有招架這功,毫無還擊之力。桑仁又慌又急,想用險招,敗中求勝,左手掌心向臂上一搭,往凌未風左乳罩門穴猛撞,這一手名叫「金蚊剪尾」,雙掌迴環交錯,平推出去,只要凌未風橫掌一封,他便可以一連變化「烏龍穿塔」銀龍抖甲」「金龍歸海」三個招式,快如閃電,凌未風哪會中計,右肩向後一甩,身形二閃,雙臂一分,逕用百步神 拳力,直向桑仁右胯打去,砰砰兩聲,打個正著,桑仁的身子,竟是拋球一般,飛起三四丈高,在半空中一聲慘叫,跌下駱駝峰! 桑乾毒劍也正反削過來,凌未風雙臂一抖,硬將身形拔起,往下一落,抓著桑乾背心,喝道:「你也給我滾下山去。」往外一甩,桑乾也給拋球一般地拋下駱駝峰! 另一邊,桂仲明和易蘭珠兩把寶劍,縱橫馳騁,只見寒霜匝地,紫電飛空,兩團電光,滾來滾去,宛如水銀瀉地,花雨繽紛,分不清劍影人影,到凌未風收拾了桑乾桑仁二妖之後,桂仲明和易蘭珠也倏然收劍,地上滿是被折斷的兵刃,三妖帶來的黨羽,手上沒有一把完整的刀劍,驚魂未走,凌未風喝道:「首惡已誅,脅從不 究,你們還不滾下山去!」三妖黨羽,發一聲喊,連爬帶滾、都逃下駱駱峰。 玄真見桂仲明如此聲勢,歎一口氣,說道=我也不敢認你作師侄了,你得了達摩劍法,是你的緣份!我這武當派的掌門也不做了,讓給你吧!」桂仲明嚷道:「喂, 師叔,你慢點走,我哪裡懂得做什麼掌門?」玄真頭也不回,和何綠婦夫婦走下駱駝峰,回聲對七大弟子道:「你們留在這裡安葬卓祖師骸骨,要學達摩劍法,可跟 你們的掌門師兄去學!」桂仲明要追,卻給傅青主拉住。 易蘭珠驚喜交集,說道:「凌叔叔,想不到在這裡見著你。你知不知道,大姐——」 凌未風說道:「我是特地回來了卻一樁心事的。」 易蘭珠道:「心事?那你為何拋下了劉大姐不辭而行,你以為她會在這裡等你?」 凌未風道:「我知道她不會。我回來是為了我的師兄,你的爹爹立個衣冠塚,當年是他帶我上天山的。嗯,你說起劉大姐,那封信——」 易蘭珠道:「對不起,我設法給你交到劉大姐手上。」凌未風道:「為什麼?」易蘭珠道:「她和你一樣,也是在那天早上,留下一封信給你,就離開馬家了。我根本沒見著她。現在兩封信都在我這裡,待會兒我找出來的給你。」凌未風喃喃道:「我早知道她會這樣的。她寫些什麼,我想我也能猜到幾分。你別忙給我,辦完正 事再說。」易蘭珠道:「我真猜不透你們的心思,你們分明是一對有情人,卻做出無情的事。」 凌未風歎道:「蘭珠,你不懂的。道是無情卻有情,情到深時情轉薄……」 易蘭珠道:「我是不懂,我也不想懂你念在什麼詩詞。我只知道你那天曾邀劉大姐去天山賞雪,如今卻只是你一個在這裡自怨自嗟,劉大姐不知哪裡去了。」凌未風心中苦笑:「你還是不懂!我們也並不是只有自怨自嗟。」 傅青主道:「我知道她去哪兒!她是回轉江南,重整魯王的舊部。」 桂仲明道:「傅伯伯,我也沒想到你會來此。」 傅青主笑道:「浣蓮是跟我長大的,你也沒了親人,我不來,誰給你們主婚?」桂仲明傻兮兮地笑,冒浣蓮則是臉都紅了。 俠骨柔情埋瀚海,英雄兒女隱天山。他們在天山安頓下來,桂、冒二人先行成婚,易蘭珠因為要替父親守孝一年,與張華昭的婚事暫且緩辦。 傅青主給他們備辦婚事很是周到,連一對龍鳳燭都給他們預先買好了。 洞房紅燭喜洋洋。桂仲明在燭光下看新娘,只覺冒浣蓮比平時更加嬌美。他不懂說調情的話兒,瞅看新娘,只是傻笑。冒浣蓮也掩不住內心的喜悅,雖沒笑出聲,臉上的容也像花朵般綻開了。過了一會,桂仲明忽見她的笑容似乎正在收斂,吃了一驚,說道:「浣蓮,你不高興麼?」 冒浣蓮道:「准說我不高興?」 桂仲明道:「那麼你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冒浣蓮嗤嗤一笑,說道:「我是在想你這傻小子,怎麼就只知道傻笑?」 桂仲明此時倒不糊塗了,說道:「傻人才有傻福呢,要不然怎討得你這樣天仙似的人兒。」一面笑一面把冒浣蓮擁入懷中。 冒浣蓮剛才的確是別有所思,不過,若說「心事」則嫌「嚴重」了些,她只是想起了一個人,想起了遠在京華的納蘭容若。想起了那天晚上,在邊城的帳幕裡,她和納蘭容若也是對著燭光,品茗清談,藉新詞而表心意。 「莫續京華舊夢,請看黃沙白草,碧血尚陰凝。驚鴻掠水過,波蕩了無聲。更休問絳珠移後,淚難澆,何處托孤莖,應珍重,瓊樓來去,穩泛空溟。」她心中默然念那晚寫的這幾句詞想道:「人生哪有十全十美,仲明純真戇直,得婿如此,夫復何求!如今我,已是孤兒有托,但願納蘭公子也能夠早日重續鴛膠。」她險上的笑容重新綻開,與桂仲明同入羅帳。 萬里之外,京城相府的白玉樓中,納蘭容若正在對月懷人。他當然不會知道這晚正是冒浣蓮的洞房花燭夜,更不會知道冒浣蓮也曾經想到了他。 他是因為日間聽到了大軍已經從回疆撤退的消息而為冒烷蓮祝福的。「化干戈而為玉帛,雖然言之尚早,但最少她在回疆是可以有一段平安日子好過,我也可以放下一塊石頭了。」唉,但又不知要待到何時,方始能夠,滄桑換了,並轡數寒星?」 愁思難道,他不知不覺又念起那首題為「塞上詠雪花」的「採桑子」來。這首詞既是他的自陳抱負,也是為了思念冒浣蓮而寫的。自從與冒浣蓮分手之後,他已不知念過多少次了。 非關癖愛輕模樣, 冷處偏佳, 別有根芽, 不是人間富貴花。 謝娘別後誰能惜? 飄泊天涯, 寒月悲笳, 萬望西風瀚海沙。 楊雲驄的衣冠塚已經建好了,凌未風拜祭過師兄的衣冠塚後,就準備下山了,不過,此際他卻並不是和易蘭珠話別,而是捧著一封信出神。劉郁芳寫給他的那封信是易蘭珠剛剛交給他的,他寫給劉郁芳那封信當然亦已回到他的手上。 「傻叔叔,你怎麼啦?一會兒發笑,一會兒發呆,劉大姐的信上究竟說些什麼?」 凌未風道:「她寫的和我一樣,不過,她說得比我更好。你瞧這幾句,雖然是引用《莊子》,卻勝於萬語千言!」 易蘭珠念道:「涸轍之鮒,相濡以沫,相煦以濕,曷若相忘於江湖。這是什麼意思?」 凌未風道:「這是說我們要看到更廣闊的天地,不要像困在涸轍的兩條泥鰍一樣,只能靠著彼此所吐的口沫滋潤。其實這也正如那天你和我說過的那番話的意思一樣,有許多事情等待我們去做,我們是不能愧對死者的。」 易蘭珠道:「那天我說的話只是想勸你們走出憂傷的深谷,並非——」凌未風道:「我是願似潮而有信,只可惜錢塘潮水,也沖不淡韓大哥所流的鮮血。」因此劉郁芳和凌未風的「天山賞雪,錢搪觀潮」之約,也只能像對待他的感情一樣,最少在目前來說,是只能相忘於江湖了。 往後十年,桂仲明成了武當派北支的開山祖師,按卓一航遺命,張華昭也列入武當門下,學了達摩劍法,算桂仲明的師弟。凌未風傳了晦明禪師的衣缽,光大天山劍派,飛紅巾做了回疆各族掛名的盟主,在天山的時候少,在草原馳騁的時候多。有什麼事情發生時,凌未風就會來到她的軍中,幫她應付,事情完了,再回天山。李思永後來在川西戰死,他的妻子武瓊瑤本是白髮魔女的關門弟子,遂也帶了一雙兒女,回到天山定居。武林中人,以前本有「天山五劍」之說,「五劍」是指楊雲驄、飛紅巾、楚昭南、辛龍子和凌未風。楊、楚、辛三人死後,江湖把「五劍」擴大而稱「七劍」。天山七劍除了原有的飛紅巾和凌未風之外,又再加上了桂仲明、 冒浣蓮、易蘭珠、張華昭和武瓊瑤五人。劉郁芳雖然不在天山,也被稱為「天山之友」。「五劍」中有叛徒楚昭南和介於正邪之間的辛龍子,「七劍」加上「天山之友」的劉郁芳,則都是英雄兒女。「七劍」雖以天山為家,卻並非不聞世事,而是常下天山的。他們的傳奇故事,給編成了詩歌,在草原上到處歌唱。
正是: 已慣江湖作浪游,且將恩怨說從頭,如潮愛恨總難休。 瀚海雲煙迷望眼,天山劍氣蕩寒秋,蛾眉絕塞有人愁。
-- 調寄浣溪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