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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七劍下天山 =====
第二十四回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凌未風猜到幾分,心頭一凜,問道:「哪個老怪物?」傅青主道:「鐵扇幫的幫主尚雲亭。」凌未風道:「聞說這老怪物頗有獨門武功,軟的硬的全都不吃,黑道白道全不賣帳,雖然混賬,卻還不是頂壞的人,如何會同人妖郝飛鳳在一起?又如何會去找武元英的晦氣,這卻真是出奇!」 眾人快馬加鞭,百多里路,不過半天就趕到了,村莊上的人急忙迎接,武大娘喜道:「傅伯伯來了,成化的爹有救了!」傅青主與武瓊瑤進入內室,只見武元英面色淤黑,氣若游絲,見了故人,嘴唇微動,卻說不出話來,傅青主仔細驗視,替他把脈,說道:「不礙事,不礙事。」急忙替他放血,並推拿有關的穴道,然後取出一塊藥餅,給他嚼碎吞了。過了片刻,武元英面色好轉,叫道:「好狠毒的老東西!」在床頭下取出一支黑色的毒箭,說道:「不是我這幾根老骨頭還熬得住,可見不 著你了!」武元英一向在西北,而尚雲亭則在江南,兩人從未見過面,武元英道:「昨晚我斗那兩個賊人,老賊的武功雖強,我還擋得住他。他那把鐵扇起初施展的 也不過是點穴功夫,不料到了後來,越鬥越急,我的刀尖碰在他的扇上,蓬的一聲,就飛出了,幾枝毒箭,暗器原來是藏在扇子內的。」尚雲亭的毒箭,本來見血封 喉,幸在武元英幾十年功夫,非比尋常,這才熬得到傅青主到來。傅青主心中暗叫「好險」!剛才他說的「不礙事」,只是安慰武諒瑤的,現在見武元英已真的不礙 事了,這才鬆了口氣。 傅青主不許武元英多說話,叫武瓊瑤侍候他休息,自出外堂。武大娘和天地會的弟兄早宰了幾隻肥羊,備好水酒款待。眾人等一路上吃的都是乾糧,嘴裡早淡出鳥來,大塊肉,大塊酒,吃得很是高興。武大娘悄悄地對傅青主道:「傅伯伯,你瞧那兩個賊人還會不會來?」傅青主道:「我就擔心他不來!」想了一會,叫武大娘喚武瓊瑤出來,叫她和易蘭珠不要攜帶武器,到村裡村外走了一轉,又對武大娘道:「嫂子,請恕我無禮,我想請嫂子開設靈堂,門口掛白,假裝辦喪事。」武大娘 道:「為什麼?」傅青主輕聲道:「引敵人來呀!這兩個怪物,尤其是那個人妖,我早就想把他除了!」武大娘和丈夫一向豁達,進去和他說了,武元英哈哈笑道:「我這條命也是傅老哥子救的,我還有什麼忌諱?要裝假就要裝得像一點,叫瓊兒逐戶去報喪。」 傅青主替武大娘安排完畢,叫武瓊瑤和易蘭珠在原來的房間睡覺,自己和石天成則在鄰房,石大娘和武大娘同住,凌未風在外面巡視。佈置得非常周密,不料一連兩 晚,敵人都不來。傅青主道:「我看敵人一定會來的。不能鬆懈。」果然第三晚的下半夜,敵人真個來了,武瓊瑤幾乎著了道兒。 鐵扇幫的幫主尚雲亭和人妖郝飛鳳遠來回疆,其中卻有一段緣故。他們是給孟武威和石振飛迫得遠走高飛的,孟武威的兒子孟堅那次給納蘭相府保縹,幾乎挫折在郝飛鳳手上,因此自北京大劫天牢之後,孟武成就攜子下江南,並約得石振飛相助,把鐵扇幫的垛子窯挑下,尚雲亭敗給石振飛的躡雲十三劍,郝飛鳳也幾乎給孟武威 的鐵煙桿打死,尚雲亭仗著一身精純的武功,輸了一招,就脫出身來,掩護郝飛鳳逃走,後來委實在江南站不住了,這才遁到漠外。 卻說凌未風在外面把風,三更過後,毫無動靜,無聊得很,抽出伊士達臨終時送給他的那一把寶劍來,這把劍古色斑斕,寒光透射,式樣和中士的劍又有不同,他把玩了一會,忽見村頭人影一閃,把劍一橫,就奔上前去。前面來的乃是三個番僧,凌未風征了一怔,心想尚雲亭和郝飛鳳自己雖然沒見過,但總不會是番僧吧?正想 發問,為首的番僧忽然咦了一聲,走了上來,翻著怪眼問道:「你這廝從何得到這把寶劍?」凌未風道:「這把劍與你有何關係?」番僧冷笑道:「你可知這把劍的 來歷?」凌未風道:「什麼來歷我可不管,我只知道它是楊雲驄的東西!」番僧叫「哼」了一聲道:「楊雲驄的東西?楊雲驄是個強盜,他若不是死在江南,我會把 他的骨頭挖出來打三百鞭!」凌未風最敬愛自己的大師兄,聞言忍著一股怒氣,問道:「你莫非就是天蒙禪師?」番僧得意笑道:「原來你也知道老佛爺的名字,那麼你也該知道這把劍是我的東西了。你乖乖送上,老佛爺可饒你一條校狐,要不然,哼,教你找楊雲驄去!」凌未風心想:天蒙禪師當日率門下弟子圍攻自己的師 兄,給師兄繳去他的寶劍,送給伊土達,說起來這番僧怪不得誰。只是現在己過了二十多年,不知他是好是壞,若然他已改過,那麼清兵入侵在即,蒙藏回疆的人都 應齊心抗敵才是,不值得為了一把劍而得罪他。正躊躇間,那番僧又喝道:「你給不給?你是什麼人?敢抗老佛爺之命!」凌未風道:「我就是楊雲驄的師弟!」番僧板著臉孔問道:「我只知楊雲驄有一個師弟楚昭南,怎麼現在又鑽出一個來了?你若是楊雲驄的師弟,那麼你也得聽你現在的師兄的說話。」凌未風揚眉問道: 「你說什麼?」天蒙禪師哈哈笑道:「你還不知道嗎?那你準是假冒的了!楚昭南帶官兵到了回疆,派人入藏向我賠罪,替他死去的師兄求饒,叫我幫他平定蒙藏! 他答應給我找回寶劍,若找不回,就把他的游龍劍送我哩!這把劍既在你手中,那還有什麼可說!」凌未風忽然圓睜雙眼,喝道:「我本不想要這把劍的,現在卻偏 不給你,有本事你就來取!」 天蒙禪師喝道:「徒兒,替我把這狂徒拿下!」兩個少年番僧左右撲上,凌未風兀立如山,四隻拳頭同時打到身上,只聽得「蓬蓬」兩聲,跌倒的不是凌未風,卻是 那兩個少年番僧!天蒙禪師虎吼一聲,忽然脫下大紅僧袍,迎風一抖,似一片紅雲直罩下來。凌未風見來勢兇猛,身移步換,避過來勢,一手抓著袍角,只覺如抓著 一塊鐵板一般,知道天蒙的武功也已登峰造極,暗運內力,一聲裂帛,撕下了半邊僧袍,天蒙禪師那半截僧袍已橫掃過來,左掌呼的一聲也從袍底攻出,凌未風身子陡然一縮,只差半寸,沒給打著,天蒙禪師驟失重心,晃了一晃,凌未風騰地飛起一腳,天蒙禪師居然平地拔起兩丈多高,手中僧袍,再度凌空撲擊! 天蒙是西藏天龍派開山祖師天龍禪師的師弟,自二十多年的輸給楊雲驄之後,回到西藏,潛心再苦練了二十年,功力遠非以前可比,竟然和凌未風打了許久,未露敗象。 再說武瓊瑤和易蘭珠同住一室,午夜過後,尚未見動靜,武瓊瑤道:「博伯伯這個計策又怕不行,敵人未必會來。」易蘭珠逼:「還是小心防備的好。」武瓊瑤道:「外面有凌大俠把風,敵人若來,只悄未進入莊內,就給他收拾了,還輪到我和你動手嗎?」她累了三晚,不覺打起瞌睡。易蘭珠卻仍打點精神,仗劍防守。過了一陣,忽然有股香氣從窗外吹進來,令人昏昏欲醉,易蘭珠大叫一聲不好,窗外已飛進兩個人來,為首的人陰聲怪氣笑道:「哈,哈,兩個花姑娘都在這裡!」易蘭珠 側的一劍刺出,郝飛鳳舉扇一擋,鏗鏘一聲,鐵扇已給斬斷,幾十枝梅花針飛射出來,易蘭珠舞起寶劍,一片錚錚聲響,把梅花針都激得反射回去,郝飛鳳絕未料到 易蘭珠如此厲害,手忙腳亂,尚雲亭大袖一揮,梅花針全給震落,身形起處,竟如蒼鷹撲兔,向武瓊瑤抓去。 練武的人,最為警醒,武瓊瑤剛剛入睡,一鬧就醒過來,只是迷迷糊糊,竟沒氣力,尚雲亭撲地抓到,危急中武瓊瑤忽想起白髮魔女的獨門絕招「無常奪命」,就地一滾,纖足飛起,踢尚雲亭腿彎的「白市穴」,尚雲亭身子一縮,武瓊瑤已滾過一邊,易蘭珠一劍自後刺到,尚雲亭反手一拿,五指如鉤,向易蘭珠的手腕抓到,易蘭珠劍如飛鳳,一轉手腕斜刺出去,尚雲亭步似猿猴,鐵扇起處,又已指到易蘭珠脅下,易蘭珠只覺腦痛欲裂,劍法雖然精妙,卻敵不住尚雲亭,只好連連閃躲。尚 雲亭見易蘭珠吸了迷香,武功還是如此了得,不禁駭然。郝飛鳳乘機去抓武瓊瑤,忽然窗外一聲冷笑,郝飛鳳咕咚一聲,倒在地上,尚雲亭揚手一揮,一圈金光反射 出去,大聲叫道:「賊婆娘敢施暗算?」 石大娘回身一閃,尚雲亭飛箭般地穿出窗去,石大娘的五禽劍當頭壓下,尚雲亭喝聲「打!」鐵扇一點石大娘手腕,石大娘冷笑一聲,回劍橫掃,瞬息之間,進了四 招,尚雲亭大吃一驚,飛身便逃。暗角處,驀然又轉出一個儒冠老者,長鬚飄飄,尚雲亭舉扇橫撥,那老者劍招極慢,但卻有極大潛力,尚雲亭扇搭劍身,正想來個 「順水推舟」,上削敵人握劍的手指,不料鐵扇竟給敵人的劍粘住,休說上削,連移動都難,尚雲亭急運足十成內力,向外一探,左掌也使了一招擒拿手,才解了敵 勢,一晃身,斜躍下落。這儒冠老者乃是傅青主,和石大娘聯袂退下。 尚雲亭腳方點地,飛紅中早已在樓下等候,長鞭呼呼,向鐵扇捲來。尚雲亭仗著精純的武功,拆了幾招,兀是覺得吃力,手指一按鐵扇上機括,幾枝毒箭,流星閃電般地飛出,飛紅中回鞭一掃,短劍一蕩,把毒箭全部打落,尚雲亭又跳出場子,正想奪門而出,忽然一聲大喝,一個紅面老人,人未到,腳先到,雙足連飛,一頓鴛鴦連環腿,把尚雲亭又退回來,這人乃是石天成。 尚雲亭一看四面八方,全是生平罕遇的高手,橫扇當胸,哈哈笑道:「你們以多為勝,我尚雲亭頭顱只有一顆,你們要取,我絕不皺眉。」傅青主、石大娘、飛紅巾、石天成四邊站定,不理不睬。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響自耳邊,「你別賣狂,你只要能接我三招,我就放你出去,決不留誰!」聲音很小,卻是字字清楚,尚雲亭縱眼一看,只聞聲而不見人,方自驚詫,忽然耳邊又聽得怪聲喝道:「你這雙狗眼,連我都看不見。」語聲方停,場中心已多了一個瘦小的老人。這老人正是辛龍 子,他人既矮小,又仗著怪異的身法,突然鑽出,令尚雲亭大吃一驚。 尚雲亭橫行江南幾十年,自然是個識貨的大行家,知道辛龍子內功深湛,就只那手「傳音入密」的功夫,人在遠處,而聲卻直達別人耳邊,這樣精純的功力,還真是 見所未見。只是尚雲亭也有幾十年功力,雖然自知比不上辛龍子,但心想:只過三招,你無論如何也打不倒我。當下朗聲喝道:「你這話當真?」辛龍子道:「誰和你開玩笑?你數著,第一招就要打得你撲地!」尚雲亭突覺眼前人影一晃,辛龍子長袖飛揚,宛如半空伸出來的怪手,直撲他的面門,肘又撞他胸膛,腳尖又踢他膝 蓋。這一怪招,同時連攻對方上中下三處方位,對方除了使「燕青十八翻」的「滾地堂」功夫外,實在無可逃避。尚雲亭無暇思索,滾地一翻,一個鯉魚打挺,又翻 起來,只聽得那陰惻惻的怪聲,又在耳邊響道:「第二招要打得你團團亂轉!」 尚雲亭尚未定神,忽見辛龍子左手握拳,右手伸指,左足足尖微起,以金雞獨立之勢,立在自己的側面,拳對胸膛,指向脅下,足尖又成「十字擺蓮」之勢,可以踢檔挑腹,只要一動,敵立可制自己死命,只好凝立不動,處處無備而處處有備,以上乘武功護著全身。辛龍子忽然冷笑一聲,胸膛一挺,作勢欲撲,尚雲亭只道他要 發動攻勢,急忙足尖一旋,團團亂轉,以八封游身掌法,應付敵人的全面攻勢。除了這一法子,實在也無法抵禦。哪料辛龍子只是作勢,並未前撲,待他旋轉之勢稍 緩,猛然喝道:「第三招要你摔出門去!」雙掌一撤,迅如奔雷,掌風人影中,尚雲亭大叫一聲,平地飛出數丈,但他也臨危顯了一手絕招,暗運內力將鐵扇震裂, 數十枝毒箭,齊向辛龍子飛來,辛龍子猝不及防,不由得也是一驚,急忙使個「一鶴沖天」之勢,飛身攀上屋樑,尚雲亭奪門狂奔,傅青主飛紅巾緊緊跟蹤追出。 再說凌未風和天蒙惡鬥,功力悉敵,旗鼓相當,鬥了許久,兀是未分勝負。凌未風身法一變,把半截憎袍緊緊收束,舞成一根桿棒,將最近這次重上天山所學得的劍法,施展出來,居然是劈刺撩抹,悉依刀劍路數,那僧袍束成的桿棒,拿在他的手裡,真如拿著一柄寶劍。戰到分際,忽聽得一聲裂帛,凌未風的半截僧袍,將天蒙 手中的半截僧袍捲著,用力一絞,天蒙的僧袍,變成片片碎布,凌未風一掌劈去,天蒙慘叫一聲,回身便逃,凌未風正待追擊,忽覺背後風聲颯然,無暇追敵,反手便是一掌,背後的人「哎喲」叫了一聲,而凌未風也覺來人功力甚為純厚。 這人正是捨命求生的尚雲亭,他受了凌未風一掌,全身麻軟,逃出幾步,傅青主已然趕到,駢指一戳,將他點倒地上,而天蒙禪師已帶了兩個徒弟飛逃了! 凌未風向傅青主道聲「慚愧」,他因惡戰天蒙,竟放了尚雲亭混入莊內,甚覺尷尬。傅青主笑道:「兩個賊人都擒著了,凌大俠何必耿耿於懷。」說罷把尚雲亭押回莊內。 石大娘等坐在堂中,正在審問人妖郝飛鳳,傅青主雙掌按在尚雲亭肩上,厲聲喝道:「你到西北想幹些什麼?為何混入武家莊?從實招來,否則我雙掌用力,把你的琵琶骨捏碎,再把你的武功廢了!」 尚雲亭認得傅青主是無極劍的大師,叫道:「傅青主,你不必迫我!」又看了身受五花大綁的郝飛鳳一眼,長歎一聲道:「總是這個孽障害我!」用力一嚼舌頭,狂叫幾聲,噴出一口鮮血,在地上翻騰一陣,竟自死了! 傅青主微微歎息,急忙伸手一捏郝飛鳳的下巴,郝飛鳳哇哇大叫,牙齒全給捏碎,和血吐出,傅青主使了這手辣刑,為的是防止郝飛鳳也學尚雲亭的樣子自殺。 郝飛鳳痛極叫道:「你們把我殺了吧!」傅青主在他頸項一拍,喝道:「你說不說?」郝飛鳳慘叫一聲,語音含糊,可是還分辨得出他說什麼,他說:「我給石振飛 和孟武威逼到塞外,是天蒙禪師叫我們來的。」凌未風道:「是天蒙禪師叫你來的?叫你來做什麼?」郝飛鳳看了武瓊瑤一眼,垂首不語,武瓊瑤粉面通紅,心頭火起,拍的一掌,把郝飛鳳的大靈蓋震得粉碎。 凌未風笑道:「武姑娘,也難怪你發脾氣,只是太便宜了這廝。」在屍身上一搜,果然搜出天蒙給他的一封信,叫他得手之後,持信去見楚昭南,原來楚昭南也知道 武元英在草原上建起村莊,只以「癬疥之患」,不想親自料理,所以叫天蒙禪師順道去毀滅武家莊,而天蒙禪師又和逃到塞外的尚雲亭勾結上了,要他們先探虛實。 郝飛鳳色膽包天,第一天在武家莊外探視,見著武瓊瑤,不等天蒙禪師到來,就和尚雲亭撲入莊內採花,幾乎給武元英砍死,仗著尚雲亭的毒箭,才能逃脫,第二次 和天蒙會合之後,再分批來犯,不料又遇到許多高手,終於喪命。 凌未風沉吟半晌,說道:「楚昭南四處邀人,看來清兵大舉入侵之期不遠,我們須得好好準備。」飛紅個昂頭笑道:「我明天就遣人邀約南疆各族酋長,聽李公子的調遣。」李思永拱手說道:「女英雄東山復出,那好極了,我願荊亨力,以作前驅。」凌未風笑道:「你們不必互相推讓了。大家累了這麼多天,還是明日再說 吧。」辛龍子翻著怪眼道:「你們都是忙人,忙著什麼勞什子的國家大事,我卻是閒雲野鶴,對你們的事情毫無興趣。我要回天山采金煉劍,恕不幸陪了。」凌未風 將他一把拉住,說道:「辛大哥,你要回去,也不忙在今宵,明日兄弟還有要事奉告!辛龍子道:「念在你曾救過我的命,我依你的話,要我多管塵世俗事,那我可 不幹。」 一宿易過。第二日晨曝稀微,易蘭珠就在村莊外的草地徘徊。她下山之後,內心充滿激情,回疆的大草原是她父親當年馳騁之地,她父親的一生就是在草原上度過 的,因之她對回疆的大草原也有著說不出的一種深厚感情,就好像對她的父親一樣。她一早起來,就是想等待凌未風,向他傾訴她對父親的懷念,加對草原的感情。 易蘭珠正在凝思,忽然發現草原上還有另外的一個人在獨自徘徊,她跑了過去,那個人抬頭叫道:「蘭珠,你這樣早!」這人乃是張華昭,飛奔著迎面而來,到了易蘭珠跟前,忽然停了下來,呆呆注視,易蘭珠奇道:「你傻了麼?看些什麼?」張華昭叫道:「蘭珠,你的頭髮,你的頭髮!」 易蘭珠手撫青絲,愕然問道:「我的頭髮怎樣了?」張華昭喜得跳起來道:「一根白頭髮都沒有了!」拉著易蘭珠到泉水邊一照,只見滿頭烏黑,發光鑒人,易蘭珠半晌說不出話來。張華昭拉著她的手讚道:「蘭妹妹,你真美!」易蘭珠忽悠然歎道:「管它白髮黑髮都與我無關,白髮不足憂,黑髮亦不足喜,我是跟定飛紅巾的 了!」 張華昭奇道:「你不是曾逃出深山,不願受她拘束的嗎?」易蘭珠道:「你一點也不懂得我,也不懂得飛紅巾。現在的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了,我和她現在都不是在深山之中,而是在草原之上呀!我現在尊敬她,就如尊敬我的凌叔叔一樣。」易蘭珠經過了這場大變,又受了凌未風的激勵出山,對張華昭的愛心雖然沒有死掉,可是她的愛情已經被另外一種強烈的感情蓋過了,這感情就是對於草原的感情,她要繼承她父親的志願,為草原上的牧民解救苦難。理想燃燒著她的心,對死去的父親 那種深沉的懷念佔據了她的心,愛情反而退到次要的位置,此刻她還沒有心情談情說愛,對白髮黑髮的事情,更不放在心上了! 張華昭默然無語,慢慢地理解了她的心情,拉著她的手輕輕說道:「蘭妹妹,我懂得的,我的父親給清兵殺死的時候,我的心中也是充滿著復仇的火焰,一點也不想到其他。但是,我們永遠在一起,也並不妨礙我們的事業呀!」易蘭珠面現紅霞,掙脫他的手說道:「別鬧了,你看凌叔叔他們來了!」 凌未風和辛龍子並肩走到草原,不一會傅青主石天成他們也來了,凌未風點點頭道:「蘭珠,你早!」看著張華昭笑了一笑,忽見張華照黯然無語,覺得很是奇怪。 辛龍子道:「凌未風,你約我出來有什麼事?請快說罷。」凌未風突然從腰間解下一把寶劍,遞過去道:「你看這把劍如何?」辛龍子細細賞玩,彈劍長嘯,說道: 「這是西藏天龍派的鎮山寶劍呀,你如何得到?」凌未風笑道:「原來你也知道這把劍的來歷,你喜歡這把劍嗎?」辛龍子淡然說道:「若果在天蒙賊禿的手中,也 許我會搶他的。在你的手中,我不會強搶的。」凌未風哈哈笑道:「你既然喜歡,我就送給你!」辛龍子愕然道:「真的?」凌未風道:「一把寶劍有什麼稀奇,我 生平從不用寶劍,也未嘗受過挫敗!」辛龍子怪眼一翻,將寶劍揮動幾下,說道:「哈,凌未風,你怕我不受寶劍,故意激我,好,我接受你的好意,但還是要和你 比劍!」凌未風道:「好呀!咱們點到為止,勝敗不論。」 桂仲明拿來一桶石灰,凌未風取出他平常慣用的青鋼劍,在石灰中一插,反身躍出,說道:「來吧!」易蘭珠武瓊瑤十分奇怪,只有傅青主持須微笑。 凌未風知道辛龍子武功極高,新近又學了達摩劍法,若那恩威並施,不能將他收服,因此送他寶劍之後,仍踐前言,要和他比劍。傅青主老於閱歷,自然猜到凌未風心意。易蘭珠和武瓊瑤卻在暗暗著急,她們見識過辛龍子的武功,以她們兩人聯劍合攻之力,兀自敵不過辛龍子的,如今辛龍子寶劍在手,如虎添翼,只怕凌未風抵擋不了,兩人暗捏一把汗,站在鬥場的外圍,準備一有危險之時,立刻搶救。 辛龍子橫劍當胸,與凌未風相對而立,雙目凝視,久久不動。眾人方覺奇怪,忽然辛龍子往地上一坐,劍尖倏地上挑,凌未風沉劍一引,辛龍子閃電般地在地上打了幾個盤旋,除了有限幾人,別人根本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又站了起來,傅青主伸出舌頭對石大娘道,達摩劍法真個神妙,只這一伏一起的時間,他已接連使了十幾手怪 招,若非凌未風,也真難抵擋得住。 再看鬥場時,形勢又變,辛龍子活像一個醉漢,腳步踉蹌,時而縱高,宛如鷹隼凌空;時而撲低:宛如蝶舞花影,一把寶劍東指西劃,看來不成章法,其實每一招都暗藏好幾個變化,凌未風施展出天山劍法中的「須彌劍法」,攻守兼備,一柄青鋼劍飄忽如風,意在劍先,悠然而來,寂然而去,使到緊處,真是攻如雷霆疾發,守如江海凝光。達摩劍法雖然怪絕,卻是傷不了凌未風分毫。 辛龍子鬥到酣處,忽然一聲怪叫,劍法再變,鬥場中四面八方都是辛龍子的身影,那柄寶劍寒光電射,劍花錯落,就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落下來,凌未風的身形,已被劍光裹住,連傅青主也看得不大清楚,不知道他是如何防禦的了! 不說旁人替凌未風擔心,辛龍子卻是倒吸一口涼氣,凌未風看來似是被困著,其實卻是用最上乘的劍法,著著反擊!辛龍子只覺面前如布了一面鐵壁銅牆出不進去, 寶劍指處,都被一股極大的潛力擋了回來,還不時要用上乘武功,解去凌未風青鋼劍的粘力。似這樣鬥了一百多招,把旁人看得眼花撩亂,忽然凌未鳳在劍光中如星丸跳躍,辛龍子猛縱起來,一圈銀虹,環腰疾掃,易蘭珠武瓊瑤驚叫一聲雙雙槍出,石天成比她們更快,雙掌一錯,已搶在前頭,大叫:「辛龍子,你這孽障,膽敢 傷害凌大俠!」語聲未停,忽見凌未風笑吟吟地站在面前,辛龍子卻如鬥敗的公雞一樣,斜立在凌未風三丈之外,抱劍說道:「凌大俠真好劍法,我輸了!」石天成 驚愕得說不出話來,仔細看時,只見辛龍子的衣服上,有許多白點,這才恍然大悟,這些白點,全是凌未風用劍尖上的石灰點上去的,若然凌未風真個把辛龍子當為 敵人,辛龍子早已喪命在三尺青鋒之下了。 凌未風也袍劍當胸,笑時吟地說道:「辛大哥真好劍法,鬥了三百多招,才偶然失了一招,做兄弟的十分佩服。」易蘭珠的天山劍法已有八成火候,見凌未風只不過贏了一招,在這樣短促的時間內,就能夠在辛龍子身上留下幾十處記號,也是駭得說不出話來,想不到本門劍法的神妙至如斯! 辛龍子既是佩服又是尷尬,正在下不了台,石天成喝道:「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有恩不報,有仇不報,算哪一門俠義道!」辛龍子陡然轉身,將劍向上一舉,朗聲說 道:「師兄,我承教了!凌大俠武藝無雙,我要報恩也無從報起,我只有隨著凌大俠,但願仗他之內,報了楚昭南的暗算之仇,我就回轉深山。」石天成仍是怫然不 悅,輸恨辛龍子太過糊塗,正想發話,忽然草原上數騎飛來,到武元英跟前,倏地翻身下馬,報道:「清軍已大舉入疆了!」 這幾個人都是武元英差到邊界探聽消息的,他們在邊境的烽火台上遙見清兵大隊開來,連忙飛騎回報,傅青主沉吟道:「大軍行程遲緩,沿途又定有牧民隊伍,向他們襲擊,最少還要十天半月,他們才能攻到這裡。」飛紅個道:「十天之內,我保管能把南疆各族,聚集起來。」武元英道:「只是孟祿那邊,卻是心腹大患,孟祿 是喀達爾族的老酋長,和南疆的哈薩克族都定居在喀永沁草原,在那草原上還有十多個部落,而以喀達爾和哈薩克兩族的人最多。雖然孟祿只得三四個部落擁護,但 他勢力最大,清軍一旦進來,他會裹挾其他各族,服從他的。」凌未風慨然說道。「我和哈薩克人最熟,我們師兄弟兩代,都幫哈薩克人打過仗,我願到喀爾沁草原 走一趟。先和哈薩克人聯絡,然後把孟祿收服過來。」眾人聽了,都說太過危險,武元英道:「那邊是孟祿的勢力,你單槍匹馬,恐怕會受暗算。」凌未風笑道: 「我一生經歷過無數危難,何懼一個孟祿。何況我還有哈薩克族的朋友。」辛龍子應聲說道:「我是哈薩克人,二十多前,我曾做過一件很對不起本族的事,當時不 知道錯,現在是知道了。我願隨凌大俠前往,一來可報凌大俠恩德;二來也可稍贖愆。」眾人見辛龍子願往,齊都大喜,心想兩個都是絕世武功,應該不至於出事, 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當晚,凌未風和劉郁芳靜靜在草原漫步,劉郁芳幽幽說道:「才一見面,你又走了!」凌未風強笑道:「我總會回來的。」劉郁芳道:「但你卻一直不願說真話。」 凌未風道:「我的過去已經埋葬了,你為何一定要知道我的過去?」劉郁芳道:「可是我心頭上的那個童年朋友,卻還沒有死掉!凌未風,你真的這樣殘酷,不願把 當年真相告訴我嗎?」草原上餓狼夜曝,胡笳遠聞,凌未風輕輕地推開劉郁芳的手,悄悄地道:「我再重複我過去說過的一句話,在臨死之前,我一定會把真相告訴你的!」 正是: 歷盡滄桑心未換,疑真疑幻費疑猜。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