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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七劍下天山 =====
第十八回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原來楚昭南乃是立心試招,故意用天山掌法中的精妙招數猝擊凌未風。武林高手,心藝合一,驟遇險招,不假思索,即出本門絕技。楚昭南本來還未敢斷定蒙面人是誰,一見凌未風出手,又驚又喜,一聲大叫,埋伏著的清廷高手,四面殺出。 凌未風大喝一聲,身軀一轉,啪啪兩聲,單掌擊斃兩名衛士,青鋼劍倏地出鞘,疾如閃電,把一名欺近身邊的衛士刺死,一手拖著易蘭珠,便向外闖! 楚昭甫一退即上,長劍亦已拔在手中,唰唰兩劍,分刺凌未風左右要穴下,楚昭南劍法與凌未風相差無幾,僅是功力稍遜,這兩劍狠辣之極,凌未風身軀半旋,橫劍一封,背後呼呼風響!又是一條鐵鞭打到。凌未風振劍一格,盪開楚昭南長劍,左掌一抓,把鐵鞭抓住,喝聲「起」!奮力一揮,那名衛士未及放手,竟給凌未風揮 了起來,啪啦的一聲,摔出兩丈開外! 凌未風右手使劍,左手運掌,雖然擊退敵人,易蘭珠卻給他們截在一邊,凌未風虎吼一聲,回身來救,金背刀、鐵尺、齊眉棍。鏈子錘、虎頭鉤……幾種專克刀劍的重兵器,紛紛打到。 凌未風翻身進劍,飄忽如風,從兵器的夾縫中穿過身去。一看易蘭珠已被擒住,正在大聲叫道:「凌叔叔,不必顧我,先闖出去!」這剎那間,四面衛士,紛紛攔截。 凌未風奮起神威,掌劈劍截,又殺傷了幾名衛士,楚昭南拼劍撲上,一招「白虹貫日」,刺向凌未風肩後「風府穴」,凌大風奇形一閃。左面一名衛上正撲過來,給凌未鳳順勢一拖,倏地揮起。古手青鋼劍一招「飛鷹迴旋」,盪開攻來的兵器,同時,左下挾著那名衛士,往後一掃,這幾下快得出奇,楚昭南長劍「波」的一聲,穿入了那名衛士的後心,尚未拔出,凌未鳳左手一推,那名衛士的身軀平平撞去,楚昭南連退幾步,凌未風疾向斜對方向殺出,但易蘭珠已給人捉回天牢去了。 楚昭南紅了雙眼,「龍形飛步」,再度猛撲,凌未風因敵人太多,不願與他拚鬥,身形起處,直如巨鳥穿林,運用大擒拿手,疾的抓著一名衛士後心,向後便甩,三起三伏,連摔三名衛士,楚昭南攻勢受阻,其他衛士,見如此聲勢,一時窒住,凌未風已退至牆邊。牆高五丈有餘,無法一躍而上,除非用「峭壁換掌」或「壁虎游牆」的功夫,否則萬難脫險。但敵人環伺,若用那兩種功大,又勢難兼顧發來的暗器。凌未風剛一猶豫,果然暗器如蝗飛至,中間還雜有硫磺彈。凌未風身形閃動, 掌劈袖拂,暗器或給倒拍回去,或給輕輕避開,竟然毫髮不損。 楚昭南振臂大呼:「圍著他,累死他,他跑不了!」率領清廷高手,一齊湧上,凌未風迫得背貼鐵牆,拚死力戰。清官衛士雖多,卻不能四面包圍,楚昭南率四名一等好手,排成一個半弧形,狠狠攻擊。凌未風展開天山劍法,左攻右拒,閃電驚飆,酣鬥聲中,兩名衛士,中劍倒他,另外兩名迅又補上。楚昭南喝道:「凌未風, 你若不擲劍投降,今日就是你的死期!」凌未風唰唰還了兩劍,冷笑喝道:「無恥叛徒,你要取我的頭顱,先拿十個頭顱來換!」楚昭南把手一揮,四名高手一齊猛 攻,楚昭南更是踏正中宮,尋暇抵隙,劍劍辛辣。 要知楚昭南武功原就與凌未風相差無幾,更加上四名清宮一等好手,饒是凌未風劍法如何神妙,也感應付艱難。而且楚昭南完全不須防守,只是進攻,威力又加了一 倍。只見楚昭南一劍緊似一劍,看看就要把凌未風釘在牆上,忽然有一名衛士貪功躁進,一對護手鉤斜裡劈進,凌未風大喝一聲,劈手把鈞奪過,隨手一鈞就把那人鉤了過來,青鋼劍一招「神龍掉尾」暗運內功,粘開楚昭南的長劍,左手將那名衛士掄了起來,把幾名高手一齊迫退! 楚昭南暴怒如雷,一掌打去,將那名人質打飛,挺劍又與凌未風相鬥,清宮那班侍衛,見楚昭南如此殘酷,只顧擒殺敵人,不顧同僚之情,把那名人質活活打死,齊都心寒。一時間,竟沒人上來助陣,凌未風趁勢攻了幾劍,把楚昭南殺得手忙腳亂。楚昭南急忙喝道:「你們怎麼還不上來?要待皇上下旨嗎?」衛士們猛然醒起, 若在此刻顯得畏縮,給楚昭南奏上,就是一個死罪。迅即有幾名高手,補上空缺,再把凌未風迫至牆腳。只是這幾名高手怵目驚心,卻不敢拚死冒進了! 這樣一來,凌未風雖然不能脫險,形勢反而比前稍好了些,楚昭南向後指了兩指,招來另兩名高手,亦是他的死黨,替下心存畏縮的兩人,大聲叫道:「不論把此人生擒或格殺,都是一件奇功,誰肯出力,我楚昭南定向皇上保舉他!」眾衛士吶喊助威,前列五人拚命攻擊,凌未風長夜惡鬥,額上見汗,體力已漸感不支。 苦戰惡鬥中,忽然有一名衛士叫道:「西院起火。」楚昭南退後一步,舉目一看,果見西邊火焰升起,急忙叫道:「不准慌亂,就是有敵人來到,那邊也有人擋住。 快把這名賊子斃掉!」喊聲未了,牆頭上忽然現出一名青衣婦人,包頭上繫著一條紅巾,背後有幾名衛士緊緊追來。青衣婦人左手提鞭,右手仗劍,向下一看,一聲叫道:「凌未風,你別慌,我來救你。」回手一鞭,把追至身後的那名衛士,一鞭打下高牆,趁勢一躍而下,長鞭呼呼風響,逞向楚昭南下三路掃去,喝道:「奸 賊,還認得我嗎?」楚昭南心頭一震,連退三步!顫聲叫道:「飛紅巾,是你、你……」凌未風喇的一劍刺出,趁勢又傷了一名大內高手。 若只論本身武藝,楚昭南雖勝不了飛紅巾,卻也不會落敗,你道他為何如此懼怕?說起有一段因由。原來在二十多年前,楚昭南剛剛技成下山之時,聽說羅布族長, 唐努老英雄有一個獨生女,名喚哈瑪雅,外號飛紅巾,不但武藝十分高強,而且是草原上最美麗的少女,不禁起了求偶之心,千里迢迢,找到了她的部落。楚昭南以 為自己英雄年少,定會獲得美人青睞。不料相處漸久,飛紅巾發現了楚昭南武藝雖高,卻是人品低下。那時羅布族正與清兵苦戰,楚昭南卻只是想辦法親近飛紅巾, 而不肯盡心竭智抵抗外敵。因此飛紅巾對楚昭南由敬重而變為憎惡,終於給一個草原上馳名的歌手,乘虛而入,獲得了飛紅個的芳心,楚昭南也就叛變投降了敵人, 後來,並勾引了那名歌手,暗害了飛紅巾的父親(詳情見拙著《塞外奇俠傳》),飛紅巾悲憤莫名,親手捉了自己的愛人,正在那時候,與橫越大沙漠的楊雲驄會 面,成為好友。兩人曾兩次活捉了楚昭南,但都給他詭謀逃脫。 正是因此,楚昭南對飛紅巾頗為忌憚。此際,事隔二十年,突然見她出現,猶如見了鬼魅一般,自己也不知怎的,有說不出的害怕。連受了飛紅巾幾次險招,這才神智恢復。 天牢中的清廷高手,總有三五十人,飛紅巾鞭掃劍劈,雖傷了幾人,自己亦已陷入重圍。牆頭上,還有好多名原來在西院看守的衛士,是為追擊飛紅巾而來的,此際展高臨下,也不時偷發暗器。 凌未風一見機不可失,猛喝一聲,劍招如風翻雲湧,倏地又刺傷兩名衛士,衝開一條血路,把飛紅巾接了出來,兩人一同退到牆邊。凌未風劍交左手,格開來襲暗器。右手早取出三枝天山神芒,向牆頭上一揚,喝聲:「著!」三道烏金光芒,疾如電射,只聽得連聲慘叫,牆頭上三名衛士,都給射透前心,倒翻下來。凌未風 道:「飛紅巾,你替我暫擋一下,我上去掩護你逃!」背靠著牆,身子急升上去。清廷衛士,暗器疾發,飛紅巾一躍丈餘,長鞭一卷,把幾枚厲害的暗器掃飛,另外兩枝彎箭,射到凌未風前胸,給凌未風接了反打出來。說時遲,那時快,凌未風已以「壁虎游牆」的絕技,升到牆頭,唰、唰兩劍,又把上面還剩下的兩名衛士刺死;而飛紅巾也落到地面,又被包圍起來。 凌未風大聲叫道:「飛紅巾,你上來!」他在牆頭連揮幾揮,天山神芒接連三發出,圍著飛紅巾的高手,或給射死,或給射傷,或引身躲閃,霎時間,鬧得個手忙腳亂。飛紅巾一聲長嘯,一躍三丈,長鞭向上一舉,凌未風握著鞭梢,用力一揮,飛紅巾一個鷂子翻身,上了牆頭,地上彎箭齊發,暗器紛飛,凌未鳳與飛紅巾劍撥鞭 擊,展開絕頂輕功,倏忽出了天牢。到楚昭南等追出來時,只見星河耿耿,明月在天,哪裡還有凌未風與飛紅巾的影子。 這一役清廷衛士損失慘重,敵人不過來了兩名,而大內的一等高手,竟然傷亡了十五六人之多!楚昭南氣得七竅生煙,卻是發作不得。幸好易蘭珠仍被截回,否則更不得了。凌未風與飛紅中都是楚昭南的剋星,他哪裡還敢托大,當下入宮請罪,並請再調高手增援,康熙聽了,面色大變,半晌不語。楚昭南伏在地上,不敢起來。 康熙心想:怎的大內高手如此無用,不覺陣陣心寒,但他們為看守欽犯,死傷纍纍,若再怪責,更恐離心,過了一會,這才斥楚昭南道:「朕知道了,以後你可要小心點!」當下,另外傳令,叫小黃門請鄂王妃迸宮。 且說,在凌未風等大鬧天牢之後,鄂王府也已接到了消息,王妃聽了,又驚又喜,正不知易蘭珠是否已被救出,忽然皇上宣召,急忙進宮。康熙見了鄂王妃後,冷笑一聲,問道:「你的病好了嗎?」王妃冷汗直流,奏道:「多謝皇上關注,好一點了!」康熙道。「鄂親王功在國家,慘遭刺殺,想你對那女賊也是極痛恨的了!」 鄂王妃淚流滿面,磕頭說道:「臣妾痛不欲生。」這句話倒是真情,康熙見她如此,以為她是悼念亡夫,不再追問,只是冷冷說道:「你以前對太后說,想親審女 賊,現在既然病體無礙,那就明日親自去天牢,了此心願吧。」王妃聽了此言,猶如五雷擊頂,眼前金星亂冒。康熙又緩緩說道:「不能再讓這名女賊久押不決了, 她的同黨很多,再不處決,被救出去,你的大仇就不能報了。」鄂王妃失聲慘叫,暈在地上。康熙叫宮娥扶她到太后處歇息,臨行還吩咐近身的侍衛說:「若王妃神 智不醒,明日不能親審,你就傳旨貝勒,叫他移交三堂會審,即日處決。」王好剛剛醒轉,聽了這話,又暈過去。 再說易蘭珠被截回天牢之後,逃生絕望,反而寧靜下來,在黑沉沉的牢房中,靜待著死神的宣判,黑暗中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忽然牢門輕輕打開,一條黑影飄了進來,易蘭珠動也不動,厲聲叫道:「好吧!把我帶出去,殺死、絞死、車裂、分屍,隨你們的便,只是我們漢族的人你可殺不完啊!」 那條黑影「砰」的一聲把牢門關上,忽然間,易蘭珠眼睛一亮,那人亮起火折,點燃了一枝牛油燭,捧著燭盤,緩緩行來,低聲喚道:「寶珠,你不認得我嗎?你抬頭看看,看我是誰?」 易蘭珠頭也不抬,冷冷地說道:「誰是寶珠?尊貴的王妃,我是殺死你丈夫的兇手!」這霎那間,一隻溫暖的手,撫摸著她的面龐,撫摸著她的頭髮,易蘭珠想叫嚷,想掙扎,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鄂王妃淚流滿面,哭著叫道:「啊!他們把你折磨得好苦!」易蘭珠的脖子給大枷磨傷了;周圍起了淤黑的血痕,兩隻腳踝也」流著膿血,王妃取出絲絹,給易蘭珠慢慢揩拭,膿血濕透了三條絲絹,王妃慢慢折起,藏在懷中。易蘭珠忽然睜開眼睛,尖聲叫道:「王妃,你不要假慈悲,拆磨我的不是他們,是你!」 王妃打了一個寒噤,茫然地挪開半步。易蘭珠斜著眼睛,冷冷笑道:「十八年前你拋棄了我,現在又要來殺死我了!」王妃失聲痛哭,緊緊地摟著易蘭珠,叫道:「寶珠,你一點也不知道我是怎樣的愛你!」易蘭珠用手肘輕輕推開了她,叫道:「愛我?哈哈,你愛我?你為了要做王妃,讓我的父親給你的丈夫殺死;你為了要 做王妃,忍心把我拋棄,讓我在寒冷的異鄉飄泊了十八年。」王妃叫道:「寶珠你罵我?罵下去吧!我很喜次,你已經知道我是你的母親了!」易蘭珠道:「我沒有 母親,我的母親在十八年前已經死了!」王妃抱著易蘭珠坐在地上,低聲叫道:「寶珠,你的母親做錯了事,可是她並不是那樣的女人!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 總之,她不是那樣的人,我想說給你聽,但一定說不清楚。我只請你模模我的心吧!從我跳動的心,你應該知道我是怎樣愛你,十八年來,白天黑夜,我都惦記著 你,我記得你開始學行時候的神情,叫出第一聲『媽媽』時候的喜悅;我想著你不知在什麼地方長大了,不知你長得像爸爸還是像媽媽,現在看來,你是長得跟你的 爸爸一模一樣,嘿!像他那樣的倔強!」易蘭珠的頭貼著王妃的胸,兩顆心都在劇烈的跳動!忽然易蘭珠倒在王妃懷中,輕輕啜泣,叫道:「說真的,媽媽,我也愛 你啊。」 燭光驅散了黑暗,分別了十八年的母女互相地摟著,母親的眼淚滴在女兒的面上,女兒的眼淚滴在母親的胸前,過了許久許久,誰都沒有說一句話,忽然外面傳來了閣閣的腳步聲,似有人在牢房外走來走去! 王妃皺了皺眉,瞿然一醒,揩乾眼淚,高聲叫道:「腳步放輕一點,別吵我審問!」王妃進入天牢時,掌管天牢的貝勒再三問她要不要人陪伴,王妃搖頭說不要。貝勒道:「那女賊的武功很厲害,雖然背了大枷,扣上腳銬,只怕還要預防萬一。王妃萬金之體,出了差錯,那可不值。」工妃怒道:「別囉嗦,我要親自審問,不許一個人在旁,你知道麼?」隨手一抓,在檀木桌抓了五道裂痕,貝勒大駭,心道:「怪不得人說鄂王妃文武全材,是咱們旗人中第一美人,又是一位女英雄,看來真 是不錯!」當下不敢再說。但雖然如此,貝勒還是很不放心,因此加派衛士在外面巡邏。 王妃斥退了外面的衛士之後,緊緊樓著易蘭珠,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女兒啊,現在你是我的了!」聽了外面衛土的腳步聲,易蘭珠心頭陡然起了一種憎恨的情緒:「我的母親和他們是一家人,他們要聽我母親的話!」這個念頭像火焰一樣燒痛了她的心,她掙扎著從母親的懷抱裡脫出來,叫道:「王妃,你說要審問我,為 什麼不審問呢?」王妃心痛如割,顫聲說道=寶珠,你要怎樣才相信我?相信你的母親?你說罷,只要是我做得到的我都會做!」易蘭珠冷笑道:「也許是明天,也許等不到明天,他們就會把我的頭懸在午門之外,把我的心肝祭奠你的丈夫,我還有什麼事情要你去做?」 王妃親了一下她的女兒,毅然說道:「好吧,寶珠,我帶你走出天牢,將你偷偷放走,然後我就吃最厲害的毒藥,去見你的爸爸,這樣你總可以滿意了吧?」 易蘭珠尖叫一聲,摟著她的媽媽,叫道:「啊!你為什麼要這樣說呢?你是把我當成你的女兒,還是把我當成你的敵人?說得好像我要向你報仇,讓你去死!」王妃目不轉睛地望著女兒,忽然喊道:「你的眼睛,跟你的爸爸完全一樣喲!」 易蘭珠探手入懷,把內衣撕破,取出那封藏了許多年的血書,擲給王妃道:「這是爸爸給我和你的信,爸爸本來就是要我像他一樣啊!」 王妃身軀顫抖,似波浪般起伏不休,展開血書,只見信上寫道:「寶珠吾女,當你閱此書時,當已長大成人。你父名楊雲驄,你母名納蘭明慧,你父是抗清義士,你母是清室王妃,你父喪命之日,正是你母改嫁之期。你母是皇室中人,改嫁迫於父命,不必責怪。惟彼所嫁者乃國人之敵,胡虜元兇,你學成劍法,定須手刃此獠, 以報父仇,併除公敵,若見你母,可以此書交之,令伊知你父非不欲伊晚年安樂,而實為國家之仇不能不報也,其餘你未明瞭之事,可問你之祖師與攜你上山之叔叔,父絕筆。」 王妃讀後,痛哭說道:「寶珠,我並沒有怪你的爸爸叫你殺他啊!」 易蘭珠的眼睛放出閃閃光芒,再追問道:「媽媽,你真的不怪我嗎?」王妃打了一個寒噤,淚光中驀然現出多鐸臨死時的情景,鮮血淋漓,慘笑待死的情景,她又想起她曾對多鐸應諾的話:「你不要傷害她,我也叫她不要傷害你!」是的,她並不怪她的女兒,然而知又有點為他們的互相傷害而惋惜。她幽幽地答道:「女兒,我 怎會怪你呢?但血已經流得夠了,我不願再看見流血了!」 「血已經流得夠了?」易蘭珠冷笑接道:「我們漢族人流了多少血?你們皇帝和將軍還要使我們繼續流!但我們的血也不會白流的,我的父親血灑杭州,你的丈夫就要血灑西山;明天,我的血染紅天牢,後天,更多滿洲人的血就要染紅京城的泥土!」 王妃像挨了打一樣驚跳起來,驚恐地注視著她的女兒。她日日夜夜夢想著的女兒,如今在她的面前,是如此親密,卻又是如此陌生!她和她好像是處在兩個世界裡, 她不瞭解她,她們的心靈之間好像隔著一層帷幕!她聽著她的女兒把那滿腔怨恨像瀑布似的傾瀉出來,她又是驚恐又是哀痛,她昏眩地顫抖著,忽然又緊緊地樓著女兒,叫道:「你的我的女兒,你為什麼要分出『我們』和『你們』?你是我血中的血,肉中的肉,你和我是一個身體的啊!」 易蘭珠忽然笑了起來,不是冷笑,而是一種喜悅的笑,她把臉撲在母親的胸脯上,說道:「媽媽,你真的這樣愛我,願意是我們的人嗎?」王妃還來不及弄清楚她的 意思,趕忙說道:「當然是這樣的啊,你還有什麼不相信我呢?」易蘭珠急促地叫道:「那麼,你就跟我一道走吧!母親,不是你帶我走,是你跟我走,明白嗎?媽媽,凌大俠他們一定還在想辦法救我,你馬上出去,我告訴你他們的地址,他們有你的幫助,一定會救出我。除非我過不了明天,否則你還有機會救我出去的!」 王妃一陣陣暈眩,「跟你一道走?」她喃喃問道。這是她從沒想過的事,她是一個王妃,怎麼能夠和陌生的漢族人一道,反對自己的族人呢?她這樣的一陣猶疑,易 蘭珠早已變了顏色,叫道:「媽媽,我一絲一毫都不願勉強你,是我太過份了,是我想得太孩子氣了。如果你願意跟我走的話,十八年前你已跟我的父親走了。我不怪你,媽媽!你也別怪我啊!現在我一點一滴也不願受你幫助,你趕快走吧!這個牢房污穢得很。」 王妃低聲地抽咽,說了許多話,甚至說願意跟她一道走,可是她的女兒像啞了一樣,一句話也不答她了!王妃這時比死了還難受,她料不到她的女兒竟比她的爸爸還堅強。忽然,她的手觸到一樣東西,她驀地叫道:「寶珠,我有一樣東西要給你!」 易蘭珠仍是那個樣子,把臉藏在掌中,忽然間,她的眼睛從手指縫中看到一縷血紅的光芒,王妃手上拿著一把亮晶晶的短劍,多鐸的血凝結在劍刃上,還沒有揩去,易蘭珠跳起來道:「這是爸爸的寶劍。」 王妃道:「是的,這是他的寶劍,我第一次碰到他時,他給沙漠的風暴擊倒,暈倒在我的帳篷外,我就是看見他這把寶劍才救。他的。你在五台山行刺的時候,一劍插入我的轎中,我一看見,就知道你是我的女兒了。」 這把劍像是一個證人,易蘭珠一家人的悲次離合、生死存亡都和它有著關聯。它伴著楊雲驄和納蘭明慧在草原定盟;它保衛楊雲驄到最後的一刻;凌未風拿它作信物,抱易蘭珠上天山;最後易蘭珠將它插進了多鐸的胸膛。 也就是在刺殺多鐸那天,易蘭珠因為見著母親,寶劍震落在地上,她在天牢裡想起「親人」時,也曾經想念過這把寶劍的。但現在,她的母親將它交還給她,她卻感到一陣陣的迷惑。 王妃低聲說道:「你留著這把劍吧,也許對你有用的。如果凌大俠他們再來救你,有這把劍,也比較容易脫身。」 易蘭珠最愛她的父親,因此也非常愛這把短劍。可是此刻,她卻忽然間感到憎恨,不是恨這把劍,而是恨她的母親。她叫我留著這把劍等凌大俠他們來救,那麼就是 說,她非但不肯跟我一道走,而且不願再想辦法救我了。」她並不希望母親救她,可是她的心靈深處,卻是渴望母親的愛的。她覺得十八年的痛苦,就該贏得母親全部的愛。要求太高了,失望也就容易。這是一種非常錯綜複雜的情緒,但她卻不知道,她的母親在說這話時,心裡已經作了一個決定。 易蘭珠叫道:「我不要它,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把短劍!令你們滿洲人顫抖的短劍。這把劍還是留給你吧,你見著它會更記得爸爸。」易蘭珠雙手抱著頭,低低地嗓位,又不理她的母親了! 外面的腳步聲又響起來,有人催道:「貝勒問候王妃,皇上也派人來探問,王妃審完沒有?」鄂王妃應了一聲,取出一條乾淨的絲帕,給女兒慢慢地揩抹眼淚。當她站起來時,茫然地將手帕掉落地上。 「寶珠,你好好保護自己,」王妃說:「你明白嗎?」 這剎那間,易蘭珠的心像給千萬把尖刀割成無數碎片! 炬光漸漸消逝了,那枝王妃帶來的牛油燭,只剩下短短的半寸,在吐著微弱的光芒,燭淚凝結在地上,構成不規則的花紋圖案。「蠟炬成灰淚始干!」王妃停止哭泣,最後瞧了易蘭珠一眼,木然地轉過了身,向著牢門走去。 「我明白了!」易蘭珠溫柔地歎道:「媽媽,這不是你的錯!」但她說得太小聲了,以至王妃根本沒有聽見。 蠟燭燒完了,燭光忽的熄滅,就在這一刻,王妃走出了牢門,天牢內剩下虛空的黑睹!易蘭珠陡然跳了起來,喊道: 「媽媽!我們彼此原諒吧!媽媽,回來!回來!」 牢門已經關上了。媽媽不會再回來了!易蘭珠茫然地向四圍張望,黑暗中似有無數鬼魁張牙舞爪向她撲來,她尖叫一聲,撲在地上,心裡明白,什麼都完了! 「什麼都完了!」王妃喊了出來,此刻,她已經回到家中,在房間踱來踱去,發出絕望的叫喊。 房間的正中掛有多鐸的畫像,多鐸那雙眼睛似乎在牢牢地盯著她,她拔出那柄短劍,楊雲驄的影子在劍光中現出來,也似乎在牢牢地盯著她。她尖叫一聲,掩了面孔。漆黑中,她女兒的影子又在眼前出現,也似乎在牢牢地盯著她! 她張開了雙手,慢慢地拿起了那柄短劍。 突然一陣敲門聲,侍女在外面報道:「納蘭公子求見!」 「是他?怎麼這個時候要求見我?」納蘭容若是王妃最疼愛的侄兒,也是她平日唯一可以談得來的人。她本來是不想見任何人的了,可是納蘭容若是例外,她歎口氣道:「好吧,就和他見一面吧!」她打開了房門,納蘭容若正緩緩地走上樓來,他的書僮在樓下等候。 納蘭容若和王妃對面而坐,彼此都大吃一驚。納蘭容若吃驚的是:姑姑本來是旗中最美的美人,現在卻似驀然老了幾十年,而且雙眼腫得像胡桃一樣,顯然是流了過多的眼淚!王妃吃驚的是:她這位才名傾國的侄兒,竟消失了一向瀟灑的風度,面色慘白,捧著茶杯時,手指也在微微地顫抖。 「容若,你好,有什麼事情嗎?」王妃問。 「三妹妹已經死了!」納蘭容若突然站了起來,茶水潑濺地上,以激動的聲調報告了這個噩耗! 「三公主死了?」王妃木然地反問了一句,發呆的眼睛看著窗外。這個消息來得突然,可是此刻她的心頭是已經夠沉重的了,再增多一份沉重,也不怎樣顯得出來了。 「三妹妹是自溢死的。」納蘭容若低沉地說道。 「自縊死的?」王妃發著抖重複地說:「三公主為什麼要自殺?」 「不是自殺。」納蘭容若道:「是給皇上逼死的!我猜,事情和天山那個『女飛賊』有關!」說到「女飛賊」時,王妃尖叫一聲,納蘭容若驚異地看著她,繼續說道:「你不知道嗎?就在你入宮見皇上那天,宮中給一個女俠鬧得不亦樂乎,皇上一個親信衛士給殺死了,還有兩人給毒砂子打暈了,救治不及,後來也死了。」 王妃心中瞭然,知道這個「女俠」一定是隨自己出宮的那個「宮娥」,自己的女兒的好友。她很奇怪,為什麼納蘭容若稱她為「女俠」,卻稱自己的女兒「女飛賊」,插口問道:「你怎麼知道她是女俠?」 納蘭容若淒然地望著王妃,突然用一種急促的聲調說道:「姑姑,咱們姑侄是無話不談,那個女俠是我把她帶進宮的,她叫做冒浣蓮,還是董鄂妃以前的女兒呢,想不到我帶她進宮,卻害了三妹妹!」 「姑姑,請恕我莽撞問你,那關在天牢中的『女飛賊』,是不是你一個至親至近的人?」 王妃一陣痙攣,許久許久,才抬起頭來,低聲的說道:「現在我不用瞞你了,她是我的女兒!」 納蘭容若歎口氣道:「我看得出來!姑姑,我們生在皇家,真是一種罪孽!三妹妹的死也是一種情孽!」 王婦臉上的肌肉可怕地抽搐起來,喃喃說道:「情孽!情孽?」 納蘭容若避開了姑姑的目光,說道:「是的,情孽。那個女飛賊,不,她不是女飛賊,她是你的女兒,我的表妹。表妹有一個意中人叫張華昭,想把她救出來。而三妹妹偏偏就愛上表妹的意中人!」 這件事在王妃還是第一次聽到,雖然她自覺已走到生命的盡頭,但對於女兒的事情還是渴望知道,她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叫道:「有這樣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納蘭容若低低歎了口氣,說道:「你不必問了,一下子也說不清楚。我先告訴你三妹妹是怎樣死的吧。」 「冒浣蓮姑娘大鬧皇宮之後,皇上發現失了朱果金符。這金符可絕不是外人偷得了的,皇上突然想起浣蓮姑娘偽裝宮娥隨你出宮時,三妹妹曾拉著她的手和她親親熱 熱地說了幾句話,大起疑心,就叫太監傳她來問話。三妹妹對來傳她的太監說:『你們且稍等一會兒,待我換過妝就來。』想不到她就這樣在寢宮自縊死了。」 王妃叫道:「啊,原來那朱果金符是三公主偷的!」 納蘭容若道:「是的,她為了自己所愛的人,犧牲了自己!」 王妃熱淚盈眶,垂下頭去,捶胸說道:「三公主雖是深官弱質,卻生就俠骨柔腸,比我那可是要強千倍萬倍!」 納蘭容若泛然而位,啞聲說道:「我陪皇上在南書房讀書,內監來報,說是三公主自縊死了,皇上面色青白,『哼』了一聲冷笑說道:『活該!』我嚇得暈了,想哭 哭不出來!皇上忽然說道:『你知道三丫頭和外臣有什麼勾結?』我莫名其妙,心又悲痛,說不出話,只是搖了搖頭。皇上道:『這丫頭好大膽,偷了我的朱果金符,我只道她想做太平公主呢!』太平公主是唐朝女皇帝武則天的女兒,曾勾結外臣,搶奪皇兄的權柄。皇上引太平公主的故事,大約是以為三妹妹偷他的朱果金 符,一定包蔽有搶奪朝政的野心,他又哪裡知道其中有這樣複雜的事?大抵做皇帝的人,凡事都會猜疑,以至想得完全不近情理。我道:『三公主和我素來友好,我 知道她從來不管外事,哪會勾結廷臣?』皇上衝著我笑道:『容若,我相信你不會騙我!』沉吟了半晌,又道:『也罷,家醜不宜外揚,你就替我去約束內廷,任何 人都不准把消息洩漏,並代我主持,把這丫頭收殮了吧。』我到了三妹妹住的景陽宮,把三妹妹解了下來,只見她書案上還有一紙詞箋,一上面寫有兩句詞:『風絮 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她最近跟我學詞,大約是還未填完,就自縊死了。」 納蘭容若呷了一口香茶,又道:「皇上又問我,知不知道有人拿朱果金符去救天牢女賊的事,我說不知道。皇上道:『這些事情,太過離奇了,自己人也靠不住,我應該好好查一查!』姑姑,你的行遜可得檢點一些,給皇上看出,那就不好了!」 王妃淒然笑道:「我現在還怕什麼?容若,你回宮去吧,皇上若問起我,你就說不知道好了!」納蘭容若望著王妃,心頭感到一陣陣寒冷,揮淚說道:「姑姑,那麼我去了!」王妃忽然又歎口氣道:「你以前每次來,都會給我帶來一兩首新聞,只怕我以後再不能讀了。」納蘭容若驚問道:「姑姑你說什麼?」王妃斷斷續續地哽咽說道:「嘿,生在皇家就是一種罪孽!容若,你再替我留一兩首詞,就寫寫我們的悲痛吧!」 納蘭容若淚咽心酸,默然不語,驀地抓起了筆,說道:「好吧,我就替三妹妹續成那首詞,另外再送一首給她!」他的眼淚點點滴在詞箋上,霎忽寫成兩首,淚痕混著墨跡,字體潦草模糊。王妃艱辛地讀道: 「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縈。珍重別拈香一瓣,記前生!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 「曲徑深宮帝子家,劇憐玉骨委塵沙。愁向風前無處說,數歸鴉。半世浮萍隨逝水,一宵冷雨喪名花,魂是柳綿吹欲碎,繞天涯!」 納蘭容若擲筆淒笑,王妃目送著他的背影走下樓梯,好像什麼知覺都沒有了! 再說那晚大鬧天牢之後,凌未風與飛紅巾仗絕頂輕功,逃出險地。凌未風再申前請,請飛紅巾和他一道,去見易蘭珠那幫朋友。飛紅巾仍是搖頭,凌未風再問飛紅巾住在何地,飛紅巾又是不答。凌未風心內生氣,想道:我敬重你是前輩女俠,又是師兄的好友,你卻這麼不近人情!飛紅巾忽然說道:「凌未風,我住的地方不能告 訴你,你有本事就自己尋來,我失陪了!」身形一晃,宛如海燕掠波,流星飛渡,一團白影,衣袂徽飄,倏忽過了幾條街。凌未風細味語氣,好像飛紅巾是有意叫他 跟蹤,心道:「難道我就追不上你!」一提氣,也展開了「八步趕蟬」的絕頂輕功,緊緊跟在飛紅巾身後,飛紅巾故意當作不知,頭也不回,只是一味奔跑。 逐電奔雷,風生兩腋,二人功夫,竟是半斤八兩,飛紅巾佔了先起步的便宜,始終領先十丈八丈。凌未風絕頂功夫,也不由得不暗暗佩服,心道:「怪不得她和大師 兄當年並稱塞外奇俠!」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兩人已出到郊外,凌未風看著飛紅巾徑朝西山奔走,山道迂迴盤曲,轉了幾轉,竟然失了飛紅巾的影子。 凌未風停步四廄,只見山峰圍繞,霧鎖雲封,人已在半山之上,心想:她引我來這裡做甚?難道她真是住在西山之上?正思疑問,左上方一陣清脆的笑聲,隨風飄下,凌未風身形一拔!腳點蒼苔,手攀絕壁,捷似靈猿,霎忽到了上面,忽覺掌風颯然,上面早伏有一條蒙面大漢,雙掌飛揚,突施撲擊。凌未風大怒,一出手「風 捲落花」左掌一拔,石掌斜劈,那人微微一側,便閃開了。凌未風悚然一驚:這人身法好快,不敢怠慢,一挫身一翻掌,反手劈去,那人雙掌一合,往外一分,又把 攻勢解開,身形歪歪斜斜,忽然掌劈指戳,搶攻過來,身法手法步法無一不怪,凌未風竟是前所未見。 那人連發六記怪招,饒是凌未風武功深湛,掌法精妙,也只好回拳自衛。凌未風一聲不吭,暗暗納悶,只是那人招數甚怪,功力卻差,十數招一過,凌未風已看出他的缺點,掌迭一變,忽拳忽掌,呼呼帶風,直如巨斧開山,鐵錘鑿石,那人不敢硬接,連連後退。而更奇的是,那人開首的掌法神妙異常,但十數招之後打不到敵人,便破綻頻生,竟是虎頭蛇尾。凌未風哈哈大笑,振臂一掠,從他頭頂跳過,回身封住了他的退路,正想把他擊倒;其時兩人已打到稍為開曠之地,月光照影,凌 未風一掌打出,忽地收回,這人的身材竟像自己的熟人!正待喝間,那人一揖到地,哈哈笑道:「凌大俠,到底還是你功夫高!」面中一揭,凌未風喜得叫出聲來, 這人竟是當年負氣出走,自己和劉郁芳四覓無蹤的韓志邦。 樹林裡一聲長嘯,飛紅巾驀現身形,笑道:「凌大俠,你還惱我麼?要不是韓大哥說你是他的好友,我還不敢引你來。」韓志邦挽著凌未風,說道:「凌大俠,還有 幾位朋友等看見你。」帶著凌未風穿人密林,密林中有一間小小的寺院,韓志邦拍了三下寺門,叫道:「老朋友來了!」寺門倏地打開,裡面有七八個喇嘛和十多個 哈薩克人,高高矮矮的擠滿一地。喇嘛中凌未風認得一個宗達-完真,乃是當日護送舍利子入藏的人;而哈薩克人中,更有一半以上是他舊日的戰友,大家相見,歡 喜之情,溢於言表。凌未風問道:「你們怎麼萬里迢迢從塞外來到京師?」韓志邦沉吟半晌,笑道:「凌大陝,你不是外人,不妨對你直說。」用眼一膘宗達-完 真,宗達-完真急忙說道:「當日搶救舍利子,凌大俠捨命相助,此恩此德,我們是永世不忘,韓大俠但說元妨。」凌未風見此情形,心想:莫非是他們機密之事, 自己倒不便插足其間。正想說話,韓志邦道:「不是我們故作神秘,而是事關西藏的大事。凌大俠可知達賴活佛派了特使來京之事?」凌未風道:「我前日剛到殺 師,忙於救人,根本不聞外事。」韓志邦道:「吳三掛舉兵之前,已向達賴活佛疏通,若處下風,便請活佛代為求和,此次達賴特使來京,便是為吳三桂求和來 的。」凌未風「哦」了一聲,說道:「求和之事,我以前在五台山谷救出紅衣喇嘛時,也曾聽他道過。」韓志邦道:「紅衣喇嘛正是此次特使,除了替吳三桂求和之 外,恐怕還會談西藏內附之事。」凌未風不知韓志邦後來奪獲舍利子,給喇嘛迎入西藏等情事,心裡暗暗奇怪:不知韓志邦何以和他們相處得如此之好。韓志邦又 道:「紅衣喇嘛率領了二三十人入京,宗達-完真和哈薩克的幾位朋友,隨後也跟著來了。不過,我們不願和紅衣喇嘛同住賓館。」飛紅個道:「我是聞知京師擒了『女賊』之後,飛程趕來的。」凌未風聽了,這才知道飛紅巾起初為什麼不肯將地址告知,敢情她不知道自己與韓志邦等都是同生共死的朋友。 當時,眾人就寢之後,韓志邦與凌未風攜手在林中踏月同游,韓志邦忽然說道:「凌大俠,兩年前我不辭而行,你們一定很惱我吧?」凌未風道:「我們當時確是很遺憾,但不是惱你。」韓志邦歉然說道:「凌大俠,有一件事我很對不起你,我曾經嫉妒過你。」凌未風笑道:「那是你的誤會,我和劉大姐本來就沒有什麼。」韓志邦搖搖手道:「凌大俠,經過這兩年的磨煉,我好像比從前懂了許多,一切緣份,都是勉強不來的。你和劉大姐都是我最敬愛的人,如果看到你們在一起,我就會感覺幸福了!」凌未風忽然痛苦地叫道:「韓大哥,別提這個好不好?」 韓志邦驚異地看著他,這時月亮西沉,天色已將破曉了。 凌未風睡了一會,第二日一早起來,卻不見了飛紅巾,問起韓志邦,韓志邦也不知道,只說:「這位女俠,獨來獨往,武功極高,人又冷僻,誰也不敢問她,只怕是又想法救那女孩子了。」凌未風暗暗擔心,卻是無法。當下辭別韓志邦,去找冒浣蓮。韓志邦聽說當日大鬧五台山的一班朋友也到京師,很為高興。只是仍叮囑凌未風暫時不要將他的蹤跡抖露出來,凌未風應允了。, 韓志邦料得不錯,飛紅巾果然是想法救易蘭珠去了。她清早起來,在西山之巔,練了一回劍法,練束停當,下山進城。心中悲憤,鬱悶難消,想來想去,想不出救易蘭珠之法,一時間前塵往事湧上心頭,忽然咬牙想道:納蘭明慧是她的母親,若她不肯救出女兒,我就和她拼了。主意打定,黃昏時分,一個人偷偷進了王府。 再說王妃自納蘭容若去後,心似死灰,人如槁木,獨坐樓中,眼前只覺一片灰暗。過了許久、許久,才緩緩站了起來,用顫抖的手,抓起了那柄短劍。 「寶珠,不要怪我!雲驄,你等著我!」王妃暮然叫了出來,倒轉劍鋒。劍尖唰的插進心房,忽然,窗門倏地打開,一條人影,疾逾鷹隼,飛了進來。 「明慧,你怎麼了?」一雙有力的手,緊緊地扶著她。新月剛剛爬上枝頭,透過碧紗窗戶,照著兩個愛恨糾結的女人,這兩個女人,面色都是一樣慘白! 「飛紅巾,不要恨我!」王妃喃喃地說道。這霎那間,一切仇恨全部化解,叱吒草原,縱橫塞外的女俠,籟簇地落下淚來! 「飛紅巾,我們都是楊大俠最親密的人,讓我們和解了吧!姐姐,你不討厭我叫你做姐姐吧?」王妃面色突轉暈紅,心房劇烈地跳動,臨死前極度的興奮,使她覺得血液似乎像飛泉一樣在體內流轉。 「明慧,我的妹妹,我們不是仇人,我一定會好好地看待你的女兒,捨了我的性命,我也要救出她!」 王妃用感激的眼光看著飛紅巾,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氣力漸漸消失,掙扎著說道:「姐姐,把那柄短劍拔出來,送給我的女兒,那是她父親的東西!」 飛紅巾全身顫抖起來,這樣堅強的飛紅巾,此刻體驗了生平最深刻的恐怖!這把劍插得直深入劍柄,縱有仙丹妙藥也救不了,一拔出來,死得更快。可是怎能夠不拔出來呢?她有責任要把這柄短劍送給楊雲驄的女兒啊! 飛紅巾親了一下王妃,輕輕地在她耳邊說道:「妹妹,你放心去吧!」閉了眼睛,抓著劍柄,倏的拔了出來。正是:恩怨已隨心血盡,死生一例付浮萍。
欲知後事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