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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楔 子
1. 一女獨尋仇 十六年間經幾劫 群雄齊出手 五台山上震三軍
2. 浪跡江湖 水盡萍枯風不語 隱身古剎 空靈幻滅色難留
3. 劍氣珠光 不覺坐行皆夢夢 琴聲笛韻 無端啼哭盡非非
4.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6. 霧氣瀰漫 荒村來異士 湖光澈湘 幽谷出征騎
7. 劍膽琴心 似喜似嗔同命鳥 雪泥鴻爪 亦真亦幻異鄉人
8. 恩怨難明 空山驚惡鬥 靈根未斷 一語酸迷茫
9. 撲朔迷離 耐心詳怪夢 尋幽探秘 無意會高人
10. 叱吒深山 黃衣藏隱秘 縱橫雙劍 幽谷會群豪
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上)
11-1 一女靈機 桂仲明無心獲寶劍 群豪懾服 凌未風賭技奪黃金(下)
12. 幽谷締良緣 喜育金環聯彩筆 江湖偕儷影 爭看寶劍配神砂
13. 一劍敗三魔 寶玉明珠藏相府 清歌驚遠客 澄波碧海贊詞人
14. 埋恨深宮 花迎劍佩星初落 揚威三峽 柳拂旌旗露未乾
15. 俠骨結同心 百尺樓頭飛劍影 幽蘭托知已 一生恨事向誰言
16. 雲海寄遐 思塞外奇峰曾入夢 血光消罪 孽京華孤女報深仇
17. 睹畫思人 冒浣蓮心傷內苑 挾符闖獄 凌未風夜探天牢
18. 孽債情緣 公主情多徒悵悵 淚痕劍影 王妃夢斷恨綿綿
19. 生死兩難忘 半世浮萍隨逝水 恩仇終解脫 一宵冷雨喪名花
20. 有意護仙花 枯洞窟中藏異士 無心防騙子 喇嘛寺內失寄書
21. 情孽難消 獨上天山拜魔女 塵緣未斷 橫穿瀚海覓伊人
22. 邊塞逃亡 荒漠奇緣逢女俠 草原惡戰 武林絕學駭群雄
23. 詭計多端 毒酒甜言求秘笈 艱難幾度 癡情蜜意獲芳心
24. 漠外擒凶 石窟絕招誅怪物 草原較技 天山神劍伏奇人
25.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上)
25-1 牧野飛霜 碧血金戈千古恨 冰河洗劍 金蓑鐵馬一生愁(下)
26. 品茗談心 喜有良朋永認夜 因詞寄意 永留知已在人間
27. 矢志復仇 易蘭珠虔心練劍 師門留恨 武瓊瑤有意試招
28. 心願難償 一紙斷腸愁絕塞 情懷依舊 十年幽夢禁迷宮
29. 無限深情 捨己為人甘替死 絕招雪恨 闖關破敵勇除奸
30. 生死茫茫 俠骨柔情埋瀚海 恩仇了了 英雄兒女隱天山
5. 難受溫柔 豈為新知忘舊好 驚心惡鬥 喜從方窟得真經
七劍下天山 =====
第四回
比劍壓凶人 同門決戰 展圖尋緝夢 舊侶重來
在山西大同附近,桑干河索回如帶,滔滔黃水不絕東流,河的兩岸山巒起伏,更雄奇的是,臨河是一片陡嶇絕壁,而絕壁上卻佈滿了洞窟,這些洞窟都是古代佛教徒所開闢的。大同附近的這些洞窟,有一個總名叫做「雲崗石窟」,大大小小,數達百餘,裡面的佛像雕刻,世界聞名。 這一天正是暮春時節,天氣晴明,在山巒步,有兩男一女,默默前行,兩個男的是「天山神芒」凌未風和天地會副舵主韓志邦,女的是天地會的總舵主劉郁芳! 他們自五台山下與群雄分手以後,繞道西行入滇,走了三天,到了雲崗,峻嶺荒山,連居民都找不到,更不要說旅舍了。劉郁芳笑道:「看來今晚我們只好住石窟 了!」凌未風道:「你不是最喜歡住開朗的地方嗎?石窟怎住得慣?」劉郁芳詫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的習慣?」原來劉郁芳小時,住在杭州,所住的地方,都是 窗明几淨。別的女孩兒家,都不大敢打開窗子,而她的房子,窗簾卻總是捲起的。因為她喜愛陽光,憎惡陰暗。 凌未風見她反問,微微一笑道:「我是這樣猜罷了,小姐們總是喜歡潔淨的。」劉郁芳道:「我小時候是這樣,現在浪跡江湖,什麼地方都住得慣了。」 兩人款款而談,韓志邦瞧在眼內,心裡不覺泛起一種異樣的感情,他有心於劉郁芳己有十年了,可是她卻毫無知覺似的,而對於凌未風,卻似一見如故。雖然凌未風對她好像冷熱異常,而且有時還故意和她頂撞,但她也不以為意。 劉郁芳也看出了韓志邦的神情,笑道:「韓大哥,怎麼你幾天來都很少說話呀?我們趕快去找一個石窟吧。」韓志邦應了一聲,隨手拾起山旁的枯枝,用火石擦燃起來,做成火把,指著絕壁上的一個大石窟道:「這個最好!」劉郁芳一看,洞口鑿有「佛轉洞」三個大字。韓志邦道:「我在西北多年,常常聽佛徒談起這個石窟, 說是裡面的佛像雕刻,鬼斧神工,可惜我是個老粗,什麼也不懂。」 三人邊談邊進入窟內,這石窟果然極為雄偉,當中的大坐佛高達三丈有多,它的一個手指頭比成人的身體還長,四壁更刻滿奇奇怪怪的壁畫,風格與中土大不相樣。 劉郁芳看著壁上所刻的「飛天」(仙女),衣帶飄舉,好像空際迴翔,破壁欲飛,不禁大為讚賞。凌未風也嘖嘖稱奇,說道:「我在西北多年,也未曾見過這樣美妙的壁畫!」 劉郁芳若有所觸,接聲問道:「你到西北多少年了?」凌未風道:「十六年了!」劉郁芳面色倏變,忽然在行囊中取出一卷圖畫,說道:「你且看看這一幅吧!」一打開來,只見裡面畫的是一個丰神俊秀的少年男子。 在凌未風展開畫圖時,劉郁芳雙眸閃閃放光,緊緊地盯著他,凌未風強力抑制著內心的激動,淡淡地笑道:「畫得真不錯呀!臉上的稚氣生動地表現出來了!畫中的 少年,恐怕只有十五六歲吧?」劉郁芳深沉地望著他,道:「你不認識畫中的人嗎?」凌未風作出詫異的樣子反問道:「我怎麼會認識他?」 韓志邦看著劉郁芳的神情,覺得非常奇怪,也湊上來問道:「這是什麼人?劉大姐為什麼隨身帶著他的畫像?是你失散了的兄弟還是親朋?」 劉郁芳茫然起立,韓志邦在火把光中,看見她微微顫抖,問道:「你怎麼啦?」這時外面桑干河夜濤拍岸,通過幽深的石窟,四壁蕩起回聲,就像空山中響起千百面 戰鼓。劉郁芳緩緩說道:「聽這濤聲倒很像在錢塘江潮呢。」她吁了一口氣,靠著石壁,神情很是疲倦。韓志邦心中一陣疼痛,走過去想扶她,劉郁芳搖搖頭道: 「不用你扶。韓大哥,這事情我早該對你說了。」她指著畫中的少男說道:「這幅畫是我畫的。畫中的大孩子是我的童年的好友,在錢塘江大潮之夜,我打了他一個耳光,他跳進錢塘江死了!」韓志邦問道:「既然是好友,你為什麼又打他耳光?」 劉郁芳面色慘白,啞聲說道:「這是我的錯!那時我們的父親都是魯王的部下,死在戰場,我們和魯王的舊部,隱居杭州。有一天,我們的人,有幾個被當時鎮守杭州的納蘭總兵所捕,我的朋友也在內。後來聽說供出魯王在杭州的人,以致幾乎被一網掃盡。」韓志邦握著拳頭,噴的一聲打在石壁上,說道:「既然他是這樣的人,不要說打他耳光,就是殺了也應該!」他說了之後,看見劉郁芳又搖了搖頭,再問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說了?」劉郁芳道:「那晚我們的人越獄成功,他也跑了出來,我碰到他,問他到底說了沒有?他說:『這完全是真的!』韓志邦怒道:「劉大姐,虧我一向敬佩你,這樣的人,你不殺他己是差了,還要想念他!」 劉郁芳瞪了他一眼道:「事情有時很複雜,在沒有完全清楚之前,隨便下判語,可能就鑄成大錯。我那位朋友,從小就是非常堅強的小子。可是他被捕時到底只是十六歲的大孩子哪!」韓志邦道:「是孩子也不能原諒!」劉郁芳不理他插嘴,繼續說下去道:「他被捕後,受了各種毒刑,他一句話也沒有說。後來敵人使用苦肉 計,叫一個人喬裝抗清義士,和他同關在一個牢房,提他出去打時,也把那個人拖去打,而且比他還打得厲害。他年紀輕就相信那人是自己人。那人說要越獄,但怕 出獄後無處躲藏。他就將我們總部的地址說給那人知道。這件事是我們的人越獄後,擒著獄卒,詳細查問才查出來的!」 韓志邦聽了這話時呆住,顫聲說道:「劉大姐,恕我無理,我想問你一句話……」 劉郁芳把頭髮向後掠了一掠,面對著韓志邦,用一種急促的聲調打斷他的話道:「我知道你想問的是什麼了。這十多年來,我總帶著他的畫像,結婚的事情,我連想 也沒有想過!」韓志邦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輕聲說道:「你的想法真可怕!」劉郁芳搖搖頭道:「假如你當時看見他給我打的那張臉,你就不會以為我想得可怕 了!我一閉起眼睛,就會看見他那可怖的,絕望的,孩子氣的臉!我殺死了我最好的朋友,我做錯的事情是再也不能挽回了!」 凌未風扭絞著雙手,帶著刀痕的臉,冷冰冰的一點表情也沒有。劉郁芳瞥了一眼,驀地望驚叫起來。用手蒙著眼睛,喊道:「呀!我好像又看到他了……」韓志邦跑 過去,用手輕輕扶著她,說道:「總舵主,你想得太多了,這只是一種幻覺……」他話未說完,眼光和凌未風碰個正著,凌未風的眼光就像刺人的「天山神芒」一樣,韓志邦不覺打了一個寒噤,嚷道:「凌大哥,不要這樣看人行不行?給你嚇死了!」 凌未風「嗤哧一聲嘲笑道:「虧你們還是天地會的舵主呢!這樣膽小。你們別盡作惡夢了,你聽聽,外面好像有人來了。」 這時石窟裡嗡嗡然的響起回聲,一團火光在黑暗中漸漸移近。凌未風振臂迎上,只見外面來了四個喇嘛和一個軍官裝束的人。凌未風和韓志邦都懂得藏語,兩面交談,知道他們也是錯過宿頭,才到石窟過夜的。 四個喇嘛都很和藹,只見那個軍官神色卻頗傲慢,凌未風瞧著他的袖口繡有飛鷹,知道那是吳三桂王府中人的標誌,不覺多看了兩眼,那軍官嘀嘀咕咕,凌未風等也不理他,自在佛像之後安歇。那佛像一丈來高,像一個大屏風一樣,將兩邊的人阻隔開來。 那幾個喇嘛,興致似乎很好,在佛像邊燒起一堆火,手舞足蹈地唱起歌來。歌聲起初激昂清越,較後卻很蒼涼。劉郁芳好奇地問道:「他們唱的是什麼?」 凌未風聽了一會,說道:「他們唱的是西藏的一個傳奇故事。故事說有一個少年叫做哈的廬,是草原上的英雄,又是一個好歌手,他非常驕傲,從不肯向人低頭。後 來他愛上一個牧羊女,名叫阿蓋,阿蓋比他更驕傲,要他當著眾人的面跪在她的裙下,她才答應婚事,哈的廬果真跪下來求婚,年青的姑娘們都掩著面,不忍見他們 心目中的英雄,這樣受凌辱。現在唱的,就是哈的廬說的話,他說:「我孤鶴野雲的仙夢,到而今都已幻入空冥,這二十年來的深心驕傲,都降伏你冰雪的聰明!」 劉郁芳聽著凌未風的轉譯,心中如醉,偶然一瞥、只見凌未風的眼中,也閃著異樣的光彩。 劉郁芳驚異地望了望凌未風,凌未風「噓」了一聲道:「你聽,這首西藏的傳奇詩美極了!現在是牧羊女阿蓋的傾訴。她曾拒絕過一個藩王王子的求婚,心中其實也是愛哈的廬的,他說: 『一切繁華在我是曇花過眼, 眾生色相到明朝又是虛無, 我只見夜空中的明星一點, 永恆不滅直到石爛海枯! 那不滅的星星是他漆黑的明眸, 將指示我去膜拜,叫我去祈求, 這十多年來的癡情眷戀, 願化作他心坎中的脈脈長流。」 劉郁芳呼吸緊促,撫掌說道:「這首歌果然好,結果怎樣?該是他們兩人結了婚吧?」凌未風憂鬱地說道:「不是,結局是誰也料不到的,哈的廬是非常驕傲的人, 他愛阿蓋,他也愛自己的驕傲,他跪下來求婚,阿蓋笑了,正想拉他起來,不料他一把匕首就把阿蓋插死了,跟著他自己也自殺了。他臨死前唱道: 『歡樂的時間過得短促而明亮 像黑夜的天空驀地電光一閃, 雖旋即又消於漠漠長空, 已照出快樂悲哀交織的愛念。』」 韓志邦喊起來道:「這不近人情,如果我愛一個人,我絕不會殺她!」凌未風笑道:「我也不會,但如果我是哈的廬,那女人要我當眾表示屈服,我也一定不會向她求婚。這首歌雖然不近人情,但也唱出了人的自尊,雖然那自尊是過份的。這首長歌的題名是:在草原上誰是最倔強的人。」 那軍官似乎給歌聲攪得很不耐煩,用藏話喝道:「不要唱了,快去睡吧,明早還要趕路!」話聲未了,只見石窟中陰側側地有人笑道:「不用趕路了,你們沒有明天了!」不說軍官和喇嘛,就是凌未風也吃了一驚,這人好俊的內功,人還未到,而聲音好似就在耳邊! 兩個喇嘛驀的跳將起來,向外撲去,在黑暗的石窟通道中,只聽得暇暇啪啪的摔交聲響,凌未風在佛像背後望去,忽見兩團黑忽忽的東西擲了進來。兩個喇嘛竟然不 過三五個照面,就給來人摔倒,當作皮球一樣地拋了進來。那軍官和另外兩個喇嘛勃然大怒,倏地拔出了兵器,就迎上去通道中,幾聲長笑,飛鳥般地掠進了幾個黑 衣漢子。韓志邦聳一聳肩,就待跳出,凌未風一把按住,悄聲說道:「別忙,看來的是什麼人!」話聲未了,來人已到了佛像之前,凌未風一見,詫異得幾乎喊出聲 來。 進來的是三個黑衣衛士,為首的竟是游龍劍楚昭南。不說凌未風驚詫,與喇嘛僧同來的軍官也喊了起來,這軍官名叫張天蒙,與楚昭南本來同是吳三桂的心腹。 張天蒙見楚昭南把兩個喇嘛摔了進來,急忙喊道!「大哥別動手,是自己人!」楚昭南跨前一步喝道:「天蒙,你叫他們把『舍利子』交出來,我可以饒他們不死!」 「舍利子」乃是佛門的寶貝,據說有道的高僧死後,用火焚化,骨肉雖燒成灰,但卻有一顆像珍珠般的骨頭,百煉不化,其名便是「舍利子」。吳三桂道桂王入緬, 把緬甸紫光寺鎮寺之寶——龍樹禪師留下的「舍利子」劫了回來。龍樹是釋迦牟尼的大弟子,大乘教派的創始人,佛教的聖物,第一是釋迦牟尼留下的佛牙,第二便 是龍樹禪師留下的「舍利子」,吳三桂為了要聯絡達賴喇嘛,因此叫張天蒙護送「舍利子」到西藏,那四個喇嘛乃是入滇迎接聖物的人。楚昭南知道這事,和康熙一說,康熙立刻派兩個武功超卓的衛士和他一同去攔劫。正因康熙分心於對付吳三桂和攔劫聖物,武家莊群雄,才能順利分散,沒有受到搜捕。 張天蒙見楚昭南一開口就要「舍利子」,心中大疑,問道:「楚大哥,你剛從西藏回來嗎,這『舍利子』是平西王叫我護送的,不敢有勞。」楚昭南冷笑道:「什麼平西王?這『舍利子』是當今皇上叫我來拿的!」張天蒙大吃一驚道:「你反了!」楚昭南大笑道:「吳三桂反得我反不得?我問你,你到底是願跟吳三桂還是願跟 皇帝?」 張天蒙在平西王府中,地位比楚昭南稍低,吳三桂圖謀反叛之事,他毫不知情。見楚昭南這樣說,如晴天起了霹靂,頓時做聲不得。楚昭南迫前一步,喝道:「你到 底怎麼樣?」張天蒙心中七上八落,猶疑不足。另外兩個喇嘛,見楚昭南用漢話大聲呼喝,雖聽不懂他說什麼,但看樣子似是逼迫張天蒙的樣子,心中有氣,雙雙跑 上,施展「大力千斤拳」,一左一右,哩哩地打出兩拳。楚昭南故意賣弄,不躲不閃,迎面就接了兩拳。這兩拳擊著胸膛,「蓬!蓬!」兩聲,如中敗革!兩個喇嘛 都給彈退幾步,可是楚昭南也覺一陣疼痛,吃了一驚,心想這兩個喇嘛果然有幾斤氣力。他不敢怠慢,撲地騰起,似飛鷹攫兔之勢,朝兩個喇嘛的後心便抓,看看得 手,忽聽得佛像後一聲巨喝,一顆鐵蒺藜流星閃電般的襲到。楚昭南好俊的功夫,在半空中一個「鯉魚打挺」,立刻倒翻出去。那顆鐵蒺藜給他在倒翻時用腳後跟一 蹴,箭一樣地倒射回去。佛像後韓志邦剛剛縱出,吃鐵蒺藜一射,急挺手中兵刀八卦紫金刀一拍,雖然將鐵蒺藜拍飛,可是虎口竟一陣發麻。這鐵盔蒺藜楚昭南倒蹦 回來,勁度還是如此之強,韓志邦也不禁大吃一驚! 韓志邦剛站穩腳步,楚昭南已是再度撲到,韓志邦身形一矮,往前一個縱步,八卦紫金刀照楚昭南胸前疾劈,楚昭南左手袖子往外一拂,一股勁風,直撲面門,韓志邦側一側頭,刀已擲空,楚昭南身形迅如飄風,突地繞到韓志邦背後,韓志邦也是虛實並用,招數並未使老,他一刀溯空,已疾的斜塌身形,刀鋒外展,刷地旁掃楚 昭南下盤。楚昭南大喝一聲「撤手!」右掌劈面打出,左手則駢指如朝,照韓志邦右臂「三里穴」點去。韓志邦刀已劈出,見勢不妙,連忙變招應敵,「三羊開 泰」,一招三式,刺胸膛,掛兩肩,狠狠地掃來。但他快,楚昭南更快。他一刀劈出,敵人方位已變,他只見敵人左拳在面前一晃,眼神一亂,右臂已是一陣酸麻。 楚昭南武功神奇,竟是方位變而招數未變,左手手指,仍然點著了韓志邦的穴道。只聽得「嗆啷」一聲,紫金刀掉在地上。 這幾招快如電光石火!與楚昭南同來的兩個衛士,這時才剛剛看清韓志邦的面容,大聲喊道:「這廝是天地會的總舵主!不要放過他!」楚昭南獰笑一聲,正待趕 上,豪然一道烏金光芒,自佛像後電射而出,楚昭南運足內勁,橫袖一拍,竟役將暗器拍飛,袍袖給刺穿了一個大洞,暗器貼肉而過,餘勢仍然非常強烈,射在對面 石壁上,鏗鏘有聲,一枝似袖箭而非袖箭的東西,竟然穿入了石壁。 說時遲,那時快,佛像背後,一男一女飛身而出,雙雙攔在楚昭南面前,楚昭南嗖的一聲,拔出佩劍,並不上前,卻反倒縱出一丈開外,喝道:「你是晦明禪師的什麼人,三番兩次和我作對,你當我真的怕你嗎?」 這時劉郁芳已將韓志邦救起,給他解了穴道。凌未風笑嘻嘻地站在佛像之前,不理楚昭南,先用藏語對那幾個喇嘛道:「你們站過這一邊來,『舍利子』可不能讓他們搶去。」那幾個喇嘛依言疾退,和楚昭南同來的兩個衛士,雙雙趕上,凌未風把手一揚,又是兩道烏金光芒電射而出,那兩個衛士也非弱者,一個舉起鬼頭刀用力 一格,只聽得驀然一聲,火星疾飛,鬼頭刀竟給暗器射缺一口;另一個用「一鶴沖天」的輕功絕技,平地拔起三丈多高,饒是他躲得這樣炔,暗器還是貼著他的鞋射過,他穿的是鐵掌鞋,後跟也給射掉。兩人嚇出了一身冷汗。楚昭南喝道:「別忙料理那些喇嘛,他們逃跑不了!」兩個衛士趁此一喝,也不再追,分立楚昭南左右。而張天蒙卻仍不聲不響,斜挨在佛像之旁,靠近喇嘛。 這時凌未風才冷冷地對楚昭南笑道:「論師門淵源,我要尊你一聲師兄;論江湖道義,我要罵你一聲賊子!你到底願我尊為師兄,還是甘為我罵作賦子?人鬼殊途,你該早作抉擇了!」 凌未風自江南遠奔漠外,在大山之巔,跟隨晦明禪師習技十年,其事甚秘,莫說武林中無人知曉,就是曾在晦明禪師門下習技的楚昭南也不知道。楚昭南只道大師兄 楊雲駱死後,自己可以獨霸天下,不料那日在五台山谷,忽然鑽出了一個凌未風,使出了天山掌法中的絕招,自己驟吃一驚,竟然挨了一掌。如今聽他公然表白身 份,叫自己作師兄,心中一慌,但隨即又想:「縱使他就是晦明禪師的關門徒弟,但他不過三十歲左右,無論如何也比不上自己幾十年功力,何必怕他? 當下楚昭南橫目瞧視,傲然說道:「誰是你的師兄?你要認我做師兄,可得先露幾手出來瞧瞧,來!來!我討教你的掌法!」他挨了一掌,余忿未消,一定要在掌法上找回面子。 凌未風冷冷一笑,便待亮式,楚昭南正待上前,和他同來的一個衛士,忽地斜刺殺出,說道:「殺雞焉用牛刀,且待俺先會會這廝!」楚昭南一看,這衛士名叫古元 亮,乃是河南點穴名家方家之後,他的點穴法攙雜在掌法之中,厲害異常,是大內第一流的高手。楚昭南心想,讓他先去試招,對自己甚有好處,若他勝了,自己無須出手;若他輸了,自己也可看清楚凌未風路道。於是微微點首,讓古元亮先上。 古元亮剛才給凌未風一枝暗器,打斷鞋跟,也是憤怒得很,他一上來,就大聲喝道:「我也是要先討教你的掌法,你若要比暗器,等下我也可奉陪。咱們說話在前,可不許暗放冷箭!」 凌未風知道他怕自己的暗器厲害,所以抬出江湖上比武的規矩,言明在前,要比完一樣才比一樣,遂微笑道:「不用暗器,一樣可以打得你亂跳!」 古元亮腳尖一點,如箭離弦,喝道:「不和你鬥嘴,接招!」話聲未完,一掌已向凌未風「天摳穴」按去,凌未風見他掌風甚勁,所按部位又是穴道,不敢怠慢,一聲長嘯,倏地一個旋身,橫掌如刀,猛切古元亮腑門,古元亮大吼一聲,托地跳將出去,凌未風雙臂弩張,一掠丈許,向背心便抓。那料古元亮雖吃迫退,卻不是真敗,他倏地身軀一矮,陀螺般的直擰轉來,雙掌驟發,一打凌未風脅下的「乳泉穴」,一掃腰部「關元穴」,競是敗裡反攻,狠招硬掃。 韓志邦看得「阿呀」的叫出聲來,楚昭南卻一聲大道:「老古,留神!」韓志邦還未看清,只見古元亮已跌跌撞撞倒退出數丈開外,面色灰白。凌未風喝道:「你已輸招,還賴在這裡作甚!」古元亮悶聲不響,雙掌一錯,狠狠地又攻上來。這一來只見掌風越發凌厲,凌未風進倏退,身法步法,絲毫不亂。而古元亮則似一隻受傷 的獅子,強攻猛打,掌風所到,全是按向凌未風的三十六道大穴。 古元亮一時疏忽,吃了個虧,心中大怒,再度猛撲,凌厲之中見綿密,所截之中雜點穴,雙掌起處,全是按向人身三十六道大穴,凌未風身隨掌走,見招拆招,古元 亮兀是攻不進去。戰了片刻,凌未風驀地大喝一聲,掌法驟變,右手橫掌如刃、劈、按、擒。拿,展開了天山擒拿手中最厲害的截手法;左手卻駢指如戟,竟在古元 亮雙掌翻飛之中,欺身直進,找尋穴道。古元亮的斷掌法給他的截手法克住,絲毫施展不得,而凌未風的左手,卻如同捻著一技點穴撅,指尖所到,也全是指向古元 亮的三十六道大穴。這正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古元亮是點穴名家,識得厲害,心中越發吃驚,凌未風也真「損」,每向一處穴道點去,就大喝一聲, 「三里穴」、「湧泉穴」、「天元穴」……叫個不停,好像故意點醒對方,占元亮左右趨避,全身都給冷汗濕透,旁邊人看來,只見他蹦蹦因躺飛,形狀十分滑稽。 楚昭南越看越不是味兒,叫道:「退下!退下」他雙掌一錯,正待上前,只聽得凌未風又是一聲大喝,身形迅若狂風,猛的繞到古元亮三背後,只一抓,便抓著了古元亮右臂,左手在他腰後一戳,古元亮像死蛇一樣,軟作一團。凌未風在大喝聲中,將古元亮猛擲出去。楚昭南一把接著,只見古元亮雙眸緊閉,四眼僵硬,急忙伸 手在他的「伏兔穴」一拍,古元亮哇的一聲叫了出來,吐出一口淤血,軟癱倒地,動彈不得。 楚昭南再也按捺不在,雙掌齊出,向凌未風撲去。凌未風雙肩一聳,輕輕避開;楚昭南搶步上前,雙掌又旋風一樣劈去,凌未風仍然不接,側身一衝,竟翩如巨鷹, 從楚昭南掌底直鑽出去。楚昭南大喝一聲,翻身一抓,雙掌擒拿;凌未風贍的竄起一丈多高,如燕翅斜展,側身下落。楚昭南喝聲:「那裡走」?又追上來。凌未風凝身止步,雙目虎虎有威,大聲說道:「且慢動手,我尊你是師兄,讓你三招,你若再不知進退,我只好與你一決雌雄。我若輸了,從此回轉天山,你若輸了又如何?」楚昭南道:「舍利子隨你拿去!」凌未風道:「好,發招吧!」楚昭南腳踏洪門,雙掌挾著勁風嗖地向凌未鳳胸膛打去!凌未風一掌格開,兩人風馳電掣般地 打將起來。只見手掌起處,全帶勁風,石窟內多年堆積的塵土,給掌風震盪得四處飛揚,如黑霧瀰漫,石窟本就陰睛,這一來更顯得陰風慘慘,駭目驚心。通道上燒 著的一堆火,火光在掌風煙霧中搖曳,似明似滅,旁邊的人都屏著呼吸,心頭似給重物壓著,透不過氣來。 兩人打了一會,驀然都往後退出幾步,眾人驚詫看時,只見兩人圓睜雙眼,似鬥雞一般互相瞪視。楚昭南大喝一聲,在幾步之外,一掌劈出,凌未風雙掌合什,也是 遙遙一放;兩人拳來腳往,中間總隔著幾步距離,掌鋒連衣裳也沾不著,而且越打越慢,就真的像兩師兄弟在那裡拆招練式一樣。劉郁芳和韓志邦等都是行家,早看出兩人每一舉手投足,全都暗藏著幾個變化,雖然隔著幾步,每一招數,也都全是帶守帶攻,應付對方的。這種最上乘的掌法,若是哪一方稍有疏漏,對方只要身形 微動,便可立施殺手。 兩人拆了一百多招,都是稍沾即走,仍然分不出上下高低。旁邊的人正看得眼花繚亂之際,驀聽得凌未風也是一聲大喝,楚昭南猛的向後便退,凌未風身形迅如狂飄,欺身直進,反手一掌,楚昭南驀然如巨鷹下撲,自上一縱而下,雙掌朝凌未風的天靈蓋直按下來。凌未風迫得雙掌向上一抵,四掌相交,「蓬!蓬!」兩聲,兩人竟給碰跌一丈開外。 原來楚昭南習武的時間,雖比凌未風長,但凌未風練的是童子功,自小就把根基紮好,而楚昭南少年時曾狂嫖縱飲,功力反差了一籌,更加上楚昭南近年志得意滿, 練習遂疏,驟遇強敵,雖然功力大致相當,也要受制。剛才凌未風本已贏了一招,正要續施殺手,不料楚昭南卻跳在佛像的手指上,若然這一掌打去,會毀壞佛像。 凌未風投鼠忌器,不敢損傷雲崗石窟中的瑰寶,只好急急撤掌,楚昭南乘勢從上壓下,佔了便宜,因此兩人在表面看好像打成平手。 楚昭南心裡明白,這位未見過面的師弟,功力確比自己還高,又急又怒。但利祿熏心,又不肯罷手。他仆地即起,「游龍劍」嗖然出手,微帶嘯聲。這柄劍削鐵如泥,是天山派所傳的兩把寶劍之(另一把是短劍,為楊雲駱所得,楊死後己歸易蘭珠)。楚昭南在劍法上造詣最深,又侍有寶劍在手,因此雖輸了招,仍是一派狂傲,要和凌未風比劍。 楚昭南拔劍出手,略一揮動,只見一縷寒光,電閃而出,劉郁芳駭然叫道:「這是寶劍!」凌未風全然不顧,提左腳,倒青鋒,欺身直進,一劍斬去,劍鋒自下捲 上,倒削楚昭南右臂,這是天山劍法中的絕險之招,名為「極目滄波」。楚昭南自然識得,仗著寶劍鋒利,也使出險招,霍地塌身,「馬龍掃地」,刷!刷!刷!一 連三劍,向凌未風下盤直掃過去。凌未風靈巧之極,身形如猩猿跳擲,一起一落,楚昭南劍劍在他的腳底掃過,碰也沒有碰著。楚昭南剛一長身,正變招,凌未風瞬 息之間,就一連攻了五劍,楚昭南給迫得措手不及,連連後退,竟無暇去削他的兵刃。 但楚昭南在劍法上浸淫了幾十年,自是非同小可,他一看凌未風打法,就知道他是以快制慢,用最迅捷的劍法來迫自己防守,使自己不能利用寶劍的所長。他冷笑一聲,忽然凝身不動,一口劍霍霍地四面展開,幽暗的石窟中,登時湧出一圈銀虹,迴環飛舞。凌未風的劍是普通兵刃,一碰著便會給他削斷,因此根本遞不進去。而 他卻在銀虹中耿耿注視,
尋瑕抵隙
找凌未風的破綻。 酣鬥聲中,凌未風抽劍後退,楚昭南大喝一聲,挺劍刺出,劍光如練,向凌未風背後戳來。凌未風忽地回轉朝臣,閃電般地舉劍一撩,只聽得嗆啷一聲,和楚昭南的 劍碰個正著,劉郁芳驚叫一聲,以為這番凌未風定難倖免,不料響聲過後,突然非常沉寂,既無金鐵交鳴之聲,甚至連腳步聲也聽不到。 原來凌未風這回身一劍,便搭著了楚昭南的劍脊,鋒刃並不觸及。楚昭南用力一抽,只覺自己的劍竟似給粘著一樣,抽不出來!原來晦明禪師採集各派劍法之長,創立天山劍法,這一手便是太極劍法中的「粘」字訣。 楚昭南自是行家,知道若硬要抽劍,必定給凌未風如影附形,連綿不斷地直攻過來,無可奈何,只好和他斗內功,苦苦纏迫! 這種鬥劍,真是武林罕見。石窟裡靜得連繡花針跌在地上都能聽出聲來。過了片刻,只聽得楚昭南發出微微的喘息之聲,額上開始沁出汗珠,看來兩師兄弟,就要生死立判,無法解救。 正在眾人全神貫注之際,和喇嘛同來的軍官——楚昭南的老搭檔張天蒙,忽然悄俏地沿著石壁,移身走近一個喇嘛,驀然伸指一點,那喇嘛大叫一聲,翻身便倒。張天蒙一把抓著,在他懷中一掏,掏出一隻擅香盒子,獰笑一聲,閃電般地向石窟外面逃去!幾個喇嘛大聲狂呼:「舍利子,給劫走了!舍利子給劫走了?」 凌未風大叫一聲,將劍猛的一抽,轉身便追。楚昭南身子向前一傾,隨即一躍而起,劍光如練,也狠狠地自後趕來。這時張天蒙在前面狂奔,眾人在後面緊緊追趕。楚昭南一面追一面揮舞寶劍,韓志邦等西邊閃避,霎時已給他趕在前頭,只是總越不過凌未風。 凌未風輕功超卓,片刻之間,已越過通道,出了石窟,這時和張天蒙距離越來越近,他奮身一掠,挺劍直向張天蒙後心擲去,張天蒙也早已解出兵刃,他所用的是一條龍絞鎖骨鞭,擅於鎖拿刀劍,又可作硬兵器用,他和楚昭南並列吳三桂帳下,武功也自不弱,聽得腦後風聲,頭也不回,反手就是一鞭,凌未風的劍竟然給他纏 著。張天蒙大喜,轉身用力一拉,不料絲毫沒有拉動,反給凌未風將劍一挺,劍尖直向脈門劃來。張天蒙大吃一驚,急急將手一抖,鎖骨鞭倏地解開,凌未風的劍已 如雷霆擊到。 凌未風運劍如鳳,在長鞭飛舞中欺身直進。張天蒙拚命抵擋,給他迫得連連後退,退到了懸崖邊沿,只聽得水聲轟鳴,兩人身旁,一條瀑布沖瀉而下,而下面就是深不可測的桑干河。 兩人動手不過片刻,楚昭南已自赴到,張天蒙猛的用力打出幾鞭,向旁一閃,凌未風挺劍便撲,忽見張天蒙左手一揚,一件東西,越過了凌未風直向楚昭南飛去。凌未風起初以為是暗器,但一聽風聲,已知不是,而且又不是向自己打來,更感驚詫。這時只聽得張天蒙一聲大喝:「接住!」跟著對凌未風獰笑道:「你把我殺了 吧!『舍利子』你可休想!」凌未風霍然醒起,回身一躍,向楚昭南奔去,只見楚昭南剛剛接了東西,正想收入懷中,凌未風眼力極強,分明看出是個錦盒,他急得 大吼一聲,捨了張天蒙,挺劍直逼楚昭南,劍法迅捷之極,霎忽就鬥了三五十招,這時眾人已陸續趕到。張天蒙紛躍如飛,登上一個突出來的小山峰,正好在楚昭南 和凌未風的頭頂,他居高臨下,將山石用力推下,砰砰巨響,沙石紛飛,泥土飛揚中,幾塊大如磨盤巨石滾滾而下。楚昭南和凌未風在纏鬥中都無法躲避,雙雙向 前,滾地葫蘆般地向桑干河面直跌下去。凌未風憤恨之極,空中一個鯉魚打挺,將手中長劍朝小山峰脫手擲去,只聽得張天蒙哎喲一聲,給凌未風長劍刺個正著。 凌未風使出絕頂輕功,頭下腳上,將近河面,又一個「鷂子翻身」,雙腳輕輕勾住河邊峭壁上突出的石筍,放眼看時,只見楚昭南給瀑布直衝下去,他半個身子已浸入水中,用一隻手拚命抓著河岸的石頭,掙扎欲起,這形勢,雙方都是危險之極。
欲知兩人性命如何?請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