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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4 第四章 惡煞臨門

         鳳菲雖不肯承認,但項少龍幾可肯定她的情郎必是韓竭無異。
         可以想像鳳菲在咸陽認識韓竭,兩人熱戀起來,但卻明白若讓呂不韋或嫪毐知道的話,必會從中阻撓。最糟是呂不韋和嫪毐暗中勾結,那就算嫪毐點頭也沒有用處。
         所以兩人相約來齊,進行例如私奔等諸如此類的大計。因為韓竭乃曹秋道的得意弟子,放大條道理可陪呂不韋前來臨淄。
         在這種情況下,項少龍這執事的作用就大了。因為鳳菲需有人為她安排和掩飾。以使她能安然離齊。
         既然鳳菲的情人是韓竭,那當日鳳菲要殺他就該是嫪毐和呂不韋聯合策劃的陰謀。鳳菲臨時改變主意,皆因生出要與韓竭遠走高飛之意,故犯不著冒這個殺身之險。
         再往深處推想,鳳菲說不定是奉田單之命。再由呂不韋安排她以毒指環來加害自己,只要是慢性毒藥,多日後他項少龍才毒發身亡,又或毒盲眼睛諸如此類。陰謀得逞之後,那時鳳菲早安然離開了。
         項少龍雖仍未清楚其中細節,但有信心把握了大概的情況。
         尚未步出前廳。碰上來找他的肖月潭,兩人避到幽靜的東廂去。
         項少龍道:「有沒有辦法給我弄一份稷下學宮的地形圖?」
         肖月潭嚇了一跳道:「你要來作什麼?曹秋道可不是好惹的。」
         項少龍道:「我只是去把自己的東西偷回來,齊王將我的百戰刀賜了給曹秋道,掛在稷下學宮的主堂裡。」
         肖月潭道:「我正想來告訴你這件事,誰說給你知的?」
         項少能把今早韓闖來找他的事說出來。肖月潭眉頭大皺,沉吟良久,道:「少龍勿要怪我多言,韓闖這人我知之甚深。既好色又貪心,自私自利,為求目的,做事從不講原則。就算你對他曾有大恩,亦毫無分別。」
         想起今早韓闖誠懇的樣子,項少龍很難接受肖月潭這看法,但肖月潭又是一番好意,一時使他說不出話來。
         肖月潭語重心長的道:「少龍萬勿鬆懈下來,你現在只是由一極險惡形勢,轉到了另一種險惡形勢裡。若我是你,就絕不相信三晉的任何人,反是李園較為可靠,說到底楚人都沒有三晉人那麼感覺到嬴政的威脅。」項少龍苦笑道:「現在我孤身一人,韓闖或龍陽君要對付我還不容易。」
         肖月潭搖頭道:「你太易信人,首先韓闖等都知此事絕不可張揚。若讓齊人知道真相,說不定齊王會把你奉為上賓,還恭送你返回咸陽。」
         頓了頓又道:「又或者乾脆下毒手殺了你滅口,這事誰都不能確定。」
         項少龍默然無話。
         肖月潭續道:「現在誰敢擔當殺害你的罪名。今天殺了你,明天秦國大軍兵臨城下,那可不是說著玩的一回事。」
         項少龍道:「秘密殺了我又誰會知道呢?」
         肖月潭道:「起碼會有李園知道,韓闖和龍陽君豈無顧忌。」再笑道:「要殺你是那麼容易嗎?誰不知項少龍劍法蓋世,而且一旦讓你走脫,這處又非三晉地頭,哪個人有把握可再度擒殺你?若我是他們,首先要教你絕不動疑,然後把你引進無路可逃的絕境,才以卑鄙手段。教你在有力難施下中伏身亡。」
         項少龍出了一身冷汗,但心中仍不大肯相信,口上敷衍道:「我會小心。」
         肖月潭只是以事論事,點頭道:「或者是我多慮吧!但小心點總是好的。照理龍陽君已害了你一次,很難再狠下心腸下第二次手。但人心難測,尤其牽涉到國家和族人的利害,少龍好好的想想吧!」
         項少龍拍拍肖月潭的肩頭,感激道:「在這裡老哥你是我唯一完全信任的人,鳳菲的問題現在更是複雜。」
         肖月潭忙問其故,項少龍說出心中的推斷後,肖月潭眉頭緊鎖道:「我雖不認識韓竭,但觀他不遠千里到咸陽追求榮華富貴,真肯為了個女人放棄一切嗎?」
         項少龍同意道:「據說韓竭乃韓國的貴族,在韓時早和嫪毐認識。既肯和嫪毐這種人相交,很難會是個好人,若他是騙鳳菲而非愛鳳菲,問題就更嚴重。」
         肖月潭笑道:「這種事我們作外人的很難明白。鳳菲確是那種能使男人肯犧牲一切的女人。少龍不妨一試,好過白白便宜韓竭。」
         項少龍搖頭道:「知道了她的情郎是韓竭,我更不會碰她。」
         肖月潭拍案道:「我想到哩,鳳菲必是打算潛返咸陽,作韓竭的秘密情人,而此事已得嫪毐首肯,只是要瞞過呂不韋。」
         項少龍歎道:「鳳菲真個狡滑,當日我告訴她說張泉背後的主子是呂不韋時,她還裝出震駭不已。慌惶失措的姿態表情,騙得我死心塌地,原來我竟是給他玩弄於圈套之中。」
         肖月潭道:「我還探聽到另一件會使你頭痛的事,你要知道嗎?」
         項少龍苦笑道:「我早麻木了,說出來亦不會有太大的不安。」
         肖月潭道:「仲孫何忌照我的話去找仲孫龍打聽消息,原來這吸血鬼暗中派人通知稷下那班狂人,說你自恃劍法高明,不把齊國劍手看在眼內。唉!這人如此卑鄙。因怕開罪李園和解子元,故此要暗裡施展卑鄙手段。」
         項少龍聳肩道:「早有人來找過我,還吃了暗虧。若是明刀明槍,倒沒什麼可怕的,總不會是曹秋道親來找我吧!」
         肖月潭道:「你要小心麻承甲和閔廷章這兩個人,他們最愛撩事生非,一副惟恐大下不亂的性子,但確有真實本領。」
         話猶未已,家將費淳慌張來報:「執事不好,有群劍手凶神惡煞的來了,指名道姓的要見執事。」
         兩人愕然互望,暗忖又會這麼巧的。
         項少龍不想肖月潭捲入這種麻煩事裡,更不欲暴露兩人的親密關係,堅持一個人去應付來鬧事的人。
         自於今早與韓闖的一席話推斷出鳳菲一直在騙他後,他對自己的「一番好意」大感心灰意冷。
         對韓竭這堪與他項少龍匹敵的劍手,他雖無好感亦無惡感,但若要歸類,此君應該是「好人有限」之輩。但鳳菲卻被他英俊的外表迷倒。為此,在他心中鳳菲的地位不由急劇下降。他雖對鳳菲沒有野心,但總希望她托付終身的是個有品格的人。
         現在他心情大改,只希望能安排好董淑貞等人的去路,便功成身退,返咸陽去與嬌妻愛兒相會,再耐心等待小盤的登基和與呂嫪兩大集團的決鬥。
         肖月潭雖指出韓闖不太可靠,但他卻有信心韓闖對他的交情是超越了人性卑劣的一面。
         直到此刻,他仍對人性的善良有近乎天真的信念,因為他自己正是這麼的一個人。
         沒有人比他更痛恨仇殺和鬥爭。但在這時代裡,這一切平常得就像呼吸的空氣。
         左思右想間,項少龍跨過門檻,踏入前院主廳。
         五名高矮不一的齊國年青劍手,一字形的排開在大廳正中處,十道目光在他甫進來的剎那,射到他身上去。
         他們穿的是貴族的武士服,只看他們華麗的佩劍。便知若非公卿大臣之後,就是富商巨賈的兒子。
         張泉的親信昆山和家將馮亮、雷允兒等一臉憤然之色的站在一旁,顯是被這些傲慢無禮的人激怒了。
         說實在的,項少龍現在心情大壞,很想找這些送上門來的人開刀。但卻知如此一來,只會把事情愈鬧愈大,最終就是惹來像仲孫玄華、旦楚、麻承甲、閔廷章那種高手的挑戰。
         眼前這五人絕沒有這類級數的高手,這從氣勢神態便可斷定。
         但也不宜太過忍讓,否則對方會得寸進尺,使自己在臨淄沒有立足之處。
         如何在中間著墨,是最考功夫之處。
         其中最高壯的青年冷喝道:「來人可是自誇劍無雙的狗奴才沈良。」
         項少龍冷哼一聲,直迫過去。
         五人嚇了一跳。手都按到劍把去。
         項少龍在五人身前半丈許處止步立定。虎目一掃,霎時間把五人的反應全收入腦內,微笑道:「這位公子高姓大名,為何一言便犯下兩個錯誤。」
         那高壯青年顯是五人的頭領,雙目一瞪,聲色俱厲道:「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快劍」年常就是本公子,我犯的是什麼錯?」
         只聽他的語氣,便知他給自己的氣勢壓著,心中好笑淡淡道:「首先我從沒有認為自己的劍術有什麼了得,其次我更不是狗奴才。」
         另一矮壯青年嘲笑道:「歌妓的下人,不是狗奴才是什麼東西?」
         其他四人一起哄笑,更有人道:「叫你的主子來求情,我們就放過你吧!」
         昆山三人和隨項少龍進來的費淳都露出受辱的悲憤神情,但又如這些人是惹不得的,無奈之極。
         項少龍從容自若,裝作恍然的「啊!」一聲道:「原來替人辦事的就是狗奴才,那齊國內除大王外,不都是狗奴才嗎?」
         這五人都是有勇無謀之輩,登時語塞,說不出辯駁的話。
         項少龍語氣轉趨溫和,施禮道:「敢問五位公子,何人曾聽沈某人白詡劍法無雙,可否把他找出來對質,若真有此事,沈某就叩頭認錯。」
         五人你眼望我眼,無言以對。
         昆山乘機道:「小人早說必是有人中傷沈執事哩!」
         年常有點老羞成怒的道:「橫豎我們來了。總不能教我們白走一趟,沈執事露一手吧!」
         項少龍笑道:「這個容易,沈某的劍法雖不堪入五位大家之眼,但卻有手小玩意,看刀!」
         猛喝聲中,左右手同時揚起,兩把早藏在袖口內的匕首滑到手裡,隨手擲出,左右橫飛開去,準確無誤的分插在東西兩邊的窗框處,高低位置分毫不差。
         包括昆山等在內,眾人無不駭然色變。
         最難得是左右開弓,都是那麼快和準。
         項少龍知已懾著這幾個初生之犢,躬身施禮道:「沈某尚有要事辦理,不送了!」從容轉身,離開廳堂。
         項少龍借肖月潭馬車的掩護。離開聽松院,往找「最可靠」的李園。
         肖月潭讚道:「少龍真懂齊人愛面子的心態,這麼一來,這五個小子還那敢說出真話,只會揚言你向他們認錯,弄到誰都再沒興趣來找你。」
         項少龍搖頭歎道:「仲孫龍既是愛面子的齊人,怎肯罷休。」
         肖月潭道:「你今趟找得李園出馬,仲孫龍怎都要忍這口氣的。」
         頓了頓低聲道:「知否剛才鳳菲和小屏兒在幾個心腹家將護送下由後門離開了呢?」
         項少龍愕然道:「你怎知道?」
         肖月潭答道:「雲娘見到嘛!是她告訴我的。」
         項少龍皺眉道:「會否是去見韓竭?我若可跟蹤她就好了。」
         肖月潭道:「你在這裡人地生疏,不給人發現才怪。」
         此時蹄聲驟響,數騎從後趕來。
         項少龍探頭出去,原來是金老大金成就和幾名手下策馬追來,叫道:「沈執事留步。」
         肖月潭吩咐御手停車。
         金老大來到車窗旁,道:「沈執事有沒有空說幾句話?」
         項少龍那能說「不」,點頭答應後。對肖月潭道:「老哥記得給我弄稷下宮的地圖,我會自行到李園處。」
         步下馬車時,金老大甩蹬下馬,領他到了附近一間酒館,找了個幽靜的角落。坐下道:「沈兄!你今趟很麻煩呢。」
         項少龍苦笑道:「我的麻煩多不勝數,何礙再多一件。」
         金老大豎起拇指讚道:「沈兄果是英雄好漢。我金老大沒交錯你這朋友。」
         項少龍心中一熱道:「金老大才真夠朋友,究竟是什麼事?」
         金老大道:「昨晚田單為呂不韋舉行洗塵宴,我和素芳都有參加,我恰好與仲孫龍的一個手下同席,閒聊中他問我是否認識你,我當然不會透露我們間的真正關係。」
         項少龍笑道:「不是懸賞要取我項上的人頭吧!」
         金老大啞然失笑道:「沈兄真看得開,但尚未嚴重至這個地步,你聽過「稷下劍會」這件事嗎?」
         項少龍搖頭表示未聽過。
         金老大道!「每月初一,稷下學宮都舉行騎射大會,讓後起者得有顯露身手的機會,今天是二十七,三天後就是下月的劍會,照例他們會邀請一些賓客參加。嘿!那只是客氣的說法,不好聽點就是找人來比試。」
         項少龍道!「若他們要我參加?我大可托病推辭,總不能硬將我押去吧!」
         金老大歎道!「這些邀請信都是通過齊王發出來的,沈兄夠膽不給齊王面子嗎?聽說仲孫龍的兒子仲孫玄華對沈兄震怒非常,決定親身下場教訓你。他雖不敢殺人,用的亦只是木劍,但憑他的劍力,要打斷沈兄的一條腿絕非難事。」
         項少龍立時眉頭大皺,他怕的不是打遍臨淄無敵手的仲孫玄華,而是怕到時田單、呂不韋等亦為座上客,自己不暴露身份就是奇跡。
         金老大低聲道!「沈兄不若乘夜離開臨淄。鳳小姐必不會怪你。」
         項少龍大為意動,這確是最妙的辦法,但董淑貞她們怎辦呢?如此一走了之,日後會成一條梗心之刺,休想心中安樂。
         金老大再慫恿道:「仲孫龍勢力在此如日中天,連有身份地位的公卿大臣都怕他,沈兄怎都鬥他不過的。」
         項少龍歎了一口氣道!「多謝老大的提點,這事我或有應付之法。」
         言罷拍了拍金老大肩頭,往找李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