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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犯錯被辭

   杜月笙自從有機會出外跑之後,當然被上海這個五花八門的城市吸引住。他已在寶大行埋頭苦幹幾乎一年,好比一頭久困的餓獅一般,一發不可收拾。有一天,一位叫王國生的師兄,只是帶杜月笙到小東 門一帶走走,看看賭館、妓院等吃喝玩樂的地方,野性的杜月笙,好像着了魔一般,整個人也變了。
   最初的時候,杜月笙只是偶然在師兄面前略為下注賭一兩場,但他的心癮極大、很難控制。當時做一個學徒,老闆只是供應吃住,每月僅得二元剃頭錢和洗澡錢罷了。這些錢又怎可以供杜月笙揮霍呢?
   杜月笙好像是在賭台上出生一般,與賭極有緣分,一聽到呼盧喝雉,擲骰子、猜大小、打花令等聲音,他便找到了自己的尊嚴和地位。贏了錢的時候,便呼朋引類上高樓、嫖妓,享受一下花錢買到的英雄感。杜月笙只有贏錢時才有自豪感,有了錢去嫖妓,騎在比他更可憐的女性身上,更顯得威風。輸了錢呢?便只好暗做手腳,實行穿櫃桶底。老闆也不是蠢人,發覺公司時常失錢,一查之下,知道是杜月笙做的手腳,二話不說,便請他捲席舖滾蛋去了。
   杜月笙犯了錯,即時被老闆發現及辭退了,這是他的福氣。
   每一個人都會犯錯,最初的時候,錯只好像水壩圍上的一條小縫,起初不顯眼,不以為意。但這條小縫,很容易變成一條大裂痕,引發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杜月笙 只是愉了小小錢,即時嘗到了犯錯的苦果,這個極有意思的教訓,令他永遠不敢再犯下去。好比賭錢、炒樓、炒股票的人,第一次嘗試便吃了一個大虧,令自己以後戒了幻想賭錢可以發達的僥倖心理,是一種福氣。
   正所謂「輸錢皆因贏錢起」。很多人之所以犯錯,往往是得到別人的同情。同情是培養罪惡的溫。有一位朋友,患了病,時常發脾氣,他的家人本來是不能忍受的,但念及他患了病,同情他,讓他繼續發脾氣,後來,他的脾氣越變越壞了。
   有些出身較好的人,步出社會之後便學壞了,壞到不可收拾,原因也是得到別人的同情和鼓勵。有位朋友,因為做了壞事遭人報復,被人斬斷了雙腳。為甚麼他會 犯下這種大錯呢?原因是自小以來,他有一位慈祥的祖母,小孩子的時候,他和鄰里的孩子玩耍,偶爾將人家打傷了,受傷孩子的父母當然向祖母投訴,但這位祖母 的態度是:「不要怕,萬事有我。」他便因為這種支持和鼓勵,越變越壞,後來,祖母也保他不住,連雙腳也輸了。
   杜月笙因為沒有背境,全部靠自己,做任何事也錯不得,這是他的不幸,也是他最幸運的地方。他因為沒有背境,沒有父母的支持和縱容,他只好自我反省,究竟自己在哪裹出了問題。
   杜月笙第一次犯錯,被堂伯父杜阿慶趕走了,他不會認真地反省和檢討,所以便犯下另一次被辭退的錯誤。經過這次教訓之後,杜月笙不再鬆散了,他要好好地反省,究竟自己錯在哪裏?
   每個人都有壞嗜好,嫖賭飲蕩吹,是人性的弱點,很難抗拒,為甚麼王國生可以約束自己,而杜月笙不能呢?除了從嫖賭飲蕩吹中得到一時的麻醉和享受之外,杜 月笙所追尋的,其實是英雄快感。在他一生之中,沒有受過別人的尊敬和注意,唯一可以出風頭的,是賭錢時候,押大注輸了,別人佩服他的膽色,贏了羨慕他的運 氣。去嫖的時候,又有些比自己更可憐的小姐陪伴自己,何等英雄快活呀!但細心一想,從嫖賭飲蕩吹中得到的英雄感覺,不正是剎那間的虛榮嗎?這是可以持久的東西嗎?
   杜月笙在寶大行內拚命工作,的確可以建立一些名譽,他削梨的技術,又為他贏取一個好名聲,要尋求真正的英雄感,從事業上的成就,不也可以嗎?事業上賺回來的光榮,是實在的,賭博和色情上的光榮,只是浮光掠影的虛榮。
   另一個問題是,當杜月笙在工作上有表現時,別人不會鼓掌稱許,除了老闆欣賞之外,反而投以妒忌的眼光,自己越成功壓力越多。但在嫖賭之中稍為有所表現, 各位同伴便大力鼓勵,推波助瀾,為甚麼呢?無他,自己的成功,會威脅別人,自己的墮落呢?卻會成就了別人,人性便是這樣「僧人富貴厭人貧」。
   杜月笙經過這次教訓之後,他終於想通了。要在事業上闖出名堂來,才是真正的榮耀,但在努力建立自己事業的時候,卻遭到別人的妒忌,王國生引導自己去嫖去賭,是不是怕自己威脅到他的地位呢?
   妒忌是人之常情,怪不得王國生。但杜月笙卻從中汲取教訓,他日再有機會建立自己功業的時候,要耐得住寂寞,切勿被外界引誘而把持不住。年少氣盛是他的弱點,理應好好克制。否則,便會被人利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