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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藤農線上書籍 ☆
自 序
吃飯好呢,還是吃糞好呢?
        來挪威六載,耳聞目見,回望香港、中國,能不揪然於心?人生於世匆匆,如花茂盛,忽然見折,如雲行走,不能停住,余已悟往者之不可諫,豈敢再浪擲餘生,作違心之論?
        這書是我這兩年來部份的讀書和沉思手記,一如《來生不做中國人》那樣,依然是徹底離經叛道、直言不諱、將令讀者狂罵或狂喜之作。
        不少中國讀者罵我在《來生不做中國人》等著作中把中國踩得大扁,把北歐抬得太高了。造個反應我完全不覺驚訝,要是中國人不把我罵個半死,那就不再是中國人了,他們這樣罵,正恰如其分的說明了這些讀者依然是 「待人以嚴、律己以寬」的純種中國人。這些怒氣沖沖的中國讀者提出的許多問題,根本不值一駁,當中大都是中國人被追停止了獨立思考起碼兩千年兼資訊封鎖下的井蛙之見。
        在文明國家,政壇上,政黨之間,甚至是黎民之間的爭議,只在於社會經濟政策左一點好呢,還是右一點好呢?又或對於環保問題是進取一點好呢,還是漸進一點好呢?甚或對於中國有毒劣貨是容忍一點好呢還是強硬一點好呢?但在中國甚至香港,政壇上,政黨之間,甚至是黎民之間的爭議卻是要民主還是不要民主好呢?要普選還是不要普選好呢?要人權保障還是不要人權保障好呢?民主、普選、人權這些文明人基本信念,在文明國家,已經是任何心智正常者或政黨的共識,已不容爭辯,若有人膽敢提議廢除普選,或暫停普選,又或像香港那樣在一些本已全面普選的議會重新加入委任議席,在立法機關加入只適用於奴隸的「分組投票」,可以肯定,提出這樣建議的人即使不招致哪怕是最有教養的同僚的懲戒性暴打,也會被關進精神病院。
        在文明國家已經不容再爭議的信念和制度,在中國甚至香港竟然變成沒完沒了的爭論話題。所以說,在文明國家,人們只會討論吃馬鈴薯好呢,還是吃麵包好呢?但在中國甚至香港,人們則依然停留在討論到底是吃飯好呢,還是吃糞好呢?此論或會引起一些紳士淑女的不快,惟非如此不足以描摹中國人不堪言狀之既愚且頑。
        俺忍不住問詢於內子:汝曾聞貴國有人要討論民主制度之存廢歟?伊猛力搖首答曰:聞所未聞耶。
        不知是否巧合,據我考證,中國人對糞便的厭惡確似並不十分明顯(詳見拙文《中國人的食糞症》)。
        中國從董仲舒獨尊儒術,到李後主發明婦女纏足,再到明清抗拒外來優秀文明的啟迪,到共產黨在歡呼聲中君臨天下,一切盡是自作孽,禍去禍來因自招,活活瞎折騰兩千年。
        今天香港由中國統治,也是完全違反常識和常理的自作孽與瞎折騰。一個地方絕無道理被一個在現代化發展上遠差於自己的地方所統治。香港就像一隻猴子,雖然尚未完全開化,但其聰慧已在萬獸之上,只在人之下,但中國卻只是滿肚草的一頭牛,試問一頭牛憑甚麼領導一隻猴子呢?其可笑可悲,可跟當年俄國仗其四肢發達強佔文明在其之上的波蘭、捷克、東德諸國,卒令人家焦頭爛額相彷彿。
        在這六年,我努力觀察挪威的社會發展。其中令我非常感動的是,也是絕大部分中國人發夢也意料不到也覺得極其無聊的是,就如其他北歐國家那樣,挪威政府投放了巨額資源於宗教事業,僱用了數以千計的神職人員照顧國民的靈性需要,目前政府一年用於其國教路德宗教會日常運作的開支高達14億挪威克朗 (約等於17億港幣),另有25億挪威克朗(約等於30億港幣)供教堂保養翻修之用,再有另外約1億6千萬挪威克朗用以資助路德宗以外如回教佛教等的所有宗教團體。一個人口不到500萬的國家每年投放幾十億(港幣)於宗教事業,這是篤信西方文明只建基於 「富國強兵」、「船堅炮利」、「科技興國」的中國人永遠也不能理解的。
        更令各位意料不到的是,挪威憲法直到今天依然規定,內閣大多數成員必須由路德宗教徒出任!
史學家錢穆(895-1990)對中國文化一向拙於批判,但他對中國宗教發展的一些看法卻頗能切中要害。他說:
        「民初提倡新文化運動提倡全盤西化的人,只提出了民主與科學,卻把宗教拋棄一旁,不僅拋棄不理,還常有極濃厚的反宗教傾向,於是打倒了孔家店,冷落了釋迦牟尼,又不請耶穌、穆罕默德來,那麼馬克斯便乘虛而入,此乃眼前教訓。可見講文化,宗教信仰也該鄭重考慮才是。」(見《中華文化十二講》96頁)
        挪威政府對宗教之呵護已行之千年,這是挪威人今天個個知書識理兼講禮義廉恥的重要緣由。由於這種主要來自宗教的薰陶,挪威人不僅從維京大賊變成諾貝爾和平獎主持人,更實現了中國人在〈禮運大同篇〉裏面的幻想:「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原來,造裏才是禮義之邦。
        挪威人的教養,令他們不會像香港人那樣,可以容忍領導人拿相等於清潔工百倍的薪酬,或威脅說只要利得稅多加一點就會撒資。
        中國人並不知道在挪威發展獨步全球的背後,有着這樣一個由宗教事業打造而成的極其深厚的人道精神作其承托。
        但香港的統治班子不也大部份是基督徒,並以大天上教堂的曾蔭權為首嗎?卻為甚麼會那樣草菅人命的呢?我只能想起上世紀初從英國來華傳教近半世紀、名滿中國的邰慕廉牧師(Francis John Dymond l866-1932)臨終前說:在數以千計經他之手的中國掛名信徒之中,他無法肯定當中有一個是真信的!
        由於中國相對於香港只是一頭牛,在這方面中國領導人自然又比曾蔭權再低幾個檔次。江澤民於1998年美國總統克林頓訪華時與其對話時居然說:
        「我是共產黨人士,是無神論者……但是我還是有一個問題,就是我去年訪美的時候,也包括到歐洲的一些國家,我發現許多人,教育水平都很高,科學技術水平也很高,但是呢,他們好像還很信喇嘛教的教義。這一點呢,我也正帶看一個問題在研究,Why(為甚麼)?」
(見《克林頓訪華言行錄一美國總統的中國”健言”》132頁  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
        這個難以想像會發自一個二十世紀國家領袖的問題,挪威人,正如任何文明人那樣,從盤古開天就明白了。

二零零九年六月 挪威
(本文摘錄自鍾祖康原著"中国,你憑甚麼?")★版權為著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