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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中國比小說更離奇

        童年時讀中國歷史,總覺得許多中國歷史裡許多情節相當荒誕離奇,我不敢斷定這是歷史還是文學。譬如趙高獻給秦二世一隻鹿,故意指稱是馬,並問臣子是鹿或馬, 藉此找出不肯曲意屈從的臣子並暗中殺害,以謀纂位。那時我覺得,世界上會有趙高那樣無聊無恥的人嗎?而且,會有人屈從於那樣無聊無恥的的把戲嗎?由於情節太突兀太誇張太醜陋,我一直對此當作糞便一樣的厭惡物來處理:保持距離,不予深究。又如甚麼「富者田連仟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到底是文人故作驚人之語,還是現實,若是現實,但中國人卻自稱是「禮義之邦」,那不是人人你揖我讓的麼?後來又屢屢讀到「人相食」甚至是「易子而食」之類更聳人聽聞的歷史片段,益發感到迷惘,令我迷惑了好多年。
「指鹿為馬」古今如一
        隔了好多年,在讀了多年書,苦苦追尋,並且在中國人的社會打滾了多年之後,才終於明白,無數關於中國人如何邪惡的歷史記載十居其九是可信的。「指鹿為馬」, 不是依然在我們這一代人眼前不斷重演麼,當代中國歷次的整人運動、六四屠殺,到最近的香港偽特首選舉,不都是活生生的顛倒黑白的「指鹿為馬」把戲?特別是 那個香港的偽特首選舉,六百四十九名選委即使在沒有生命威脅、酷刑、囚禁的威迫下,而只是在功名利祿的誘惑下,也自動乖乖的顛倒黑白,指鹿為馬,實在令人驚歎,應是所有探索人類自發奴性的學者的個案研究重要教材。更壞的是,趙高尚且沒有宗教信仰,但香港偽特首選舉的主角卻聲稱是天主教徒。
貧富懸殊冠於歷朝
        至於「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聽起來也是不可思議的。但看看今天中國,有人以三十六多萬元人民幣吃一頓滿漢全席,但數以億計窮人每天僅能消費一至兩美元之間。有人用二十二萬美元的 VERTU 手機,但無數人還要靠賣身、賣血賣器官度日〈而且賣血的還隨時被「血頭」所操控,就如皮條以操控妓女維生那樣〉、農民甚至會養不起犁牛而要以人代牛拉動犁耙,兒童要在泥地課室甚至露天上課又或根本上不起學。
        香港僅有人口七百萬,卻有人身家兩千多億〈港元〉,晉升全球十大富豪,但竟有一百多萬相當窮困人?最低組別住戶每月收入中位數是二千九百七十七港元, 2004 年數字〉,另分別約有十三萬人及三千人居於板間房及籠屋等所謂惡劣居所〈inadequale housing〉。據社區組織協會今年公佈的調查,板間房及籠屋居民的人均收入中位數,僅分別有三千二百五十及三千四百港元,其面積中位數僅分別有十八平方呎及三十三平方呎!香港最富有的十%人口與最貧窮的十%人口收入相差四十五倍,美國和新加坡在這方面分別是十六倍和十八倍,而美國和新加 坡與北歐等均富社會相比原已相當貧富懸殊,因此香港的堅尼係數〈Gini Coefficient,量度社會上收入分佈不平均程度的指標〉已高達約 0.55,據世界銀行二零零一年報告,在一百一十二個有統計的國家或地區中,香港的堅尼係數排名接近一百!這是全球最落後最原始的一類國家才會有的堅尼係數。
        香港社會始終能保持「穩定和諧」的表象,只是因為香港華人困苦到走投無路時,也罕會發狂殺人,擾亂社會,而多只會自行了斷殘生或滅門了事。
        又據「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報告指,二零零四年中國涉及貪污的金額就高達約四千億元至近七千億元人民幣。單單廣西壯族自治區主席成克傑收賄案、江西省副省長 胡長清索賄案,及汕頭走私案及廈門遠華案四大貪案就已經涉款近三千億人民幣。另據中國大陸學者估算,中國每年因賭博外流的資金高達六千億人民幣。連香港 《文匯報》月前也披露,中國的資本外流一九九八年時已高達每年四百八十億美元,而且趨勢有增無減〈見2007年3月8日香港《文匯報》〉。旁證鐵證俱在,無容狡辯。然而,中國的中央財政教育支出一年才五百多億元人民幣!〈2006年 數字〉由此可見,中國本身本來是絕對有錢發展教育的,是完全無需靠「希望工程」沿門托缽的〈而且最後連「希望工程」也淪為騙錢的「欺望工程」〉。這就令人很有理由懷疑,過半中國人口窮得那麼淒涼,究竟是中國真是不得不那樣窮,還是只因為有一小撮人中飽私囊所致。就姑且當一年貪污五千億人民幣吧〈還不計其他合法的驚人浪費和公費大吃大喝〉,這就是十年的中央財政教育支出 ,或等於五億人每年一千人民幣收入的總和!對於許多農民來說,這已經是個好大的數目。
        這些全球也罕見的超級貧富懸殊現象,跟「富者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比較,豈不是猶有過之!「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是否也顯得有點平淡?
        惟其如是,中共依然自稱是人類「道德的典範」,倡八榮八恥,共青團廣州市委等單位更聯合發起尋找「廣州十大孝子」,這不就活像傳統中國人一邊弄虛作假姦淫擄掠一邊自稱是禮義廉恥的龍的傳人?而在香港,香港特首曾蔭權則竟然說,量度貧富懸殊的堅尼係數並不適用於香港〈這就等於雖然全球人類都可以用公斤作為量度體重的單位,或以公分作為量度體高的單位,但香港人的身體卻不能這樣量度!〉。而香港統計處長馮興宏得悉主子喜好後,便把屁放得越加猖狂,稱「堅尼係數高 未必是壞事」!!

人肉的筵席現在還排著
        許多外國人聽到中國人吃貓狗就已經大驚失色,卻極少知道中國人有極其璀璨的、令吃貓吃狗問題,吃熊掌、猴子腦也顯得瑣碎的人食人歷史,目下國內流行的嬰兒湯只是中國傳統文化的延續。在有八億漢字的文淵閣《四庫全書》中作全文搜尋,「人相食」出現了一千零八次,「易子而食」出現了二百三十六次!細讀內文,都是實指,不是修辭學上的誇張筆法。而且,不但吃,還公然販賣。
「是冬,大雪,城中食盡,凍餒者不可勝計。或臥未死,已為人所剮。市中賣人肉斤宜錢百,犬肉直五百。」
〈《資治通鑑》卷二百六十三〉
「人肉之價,賤於犬豖,肥壯者一枚不過十五千,全軀暴以為臘。」
〈明《玉芝堂談薈》〉
「洪楊之亂,江蘇人肉賣九十文一斤,漲到一百三十文錢一斤。」
〈《曾國藩日記》〉
魯迅就曾說,「後以偶《通鑒》,乃悟中國人尚是食人民族,因成此篇〈指《狂人日記》〉。」
        中國人不但販賣人肉,而且食人肉不盡是迫於饑荒,和食法每每是毫無必要的殘忍。易牙為了逢迎想吃人肉的主人齊桓公,而把自己的長子烹掉給齊桓公享用。五代時 趙思綰喜食人肝,「趙思綰好食人肝,常面剖而膾之,膾盡,人猶未死。」〈《資治通鑒》卷二百八十八〉元末明初,朱元璋軍隊食人方法多樣而且要新鮮活煮:
        「淮右之軍嗜食人,以小兒為上,婦女次之,男子又次之。或使坐兩缸間,外逼以火,或於鐵架上生炙。或其手足,先用沸湯澆潑,卻以竹帚刷去苦皮。或乘夾袋中,入巨鍋活煮.....或男子則止斷其雙腿,婦女則特剜其兩乳,酷毒萬狀,不可具言.....此與唐初朱粲,以人為糧,置搗磨寨,謂啖醉人如食糟豚者無異.....」。
〈《南村輟耕錄》〉
        至於新中國的人食人歷史,儘管本朝的資訊封鎖比中國歷朝都更厲害,但我們依然有鄭義的《歷史的一部分》、《紅色紀念碑》或 John Gittings 的 Real China :From Cannibalism to Karaoke 〈《真實的中國:從食人肉到卡拉 OK》〉一類揭發中國人繼續食人肉的著作,可見情況依然嚴重。至於近年嬰兒湯成為壯陽補品,更是令人側目,而且,從年前一宗震撼全國的販嬰 案件顯示,中國人不但吃死嬰,甚至極有可能也屠宰活嬰!二零零三年三月十七日晚,廣西賓陽縣公安局黎塘分局根據舉報,在桂海高速公路賓陽收費站,從一臥鋪 車上查獲二十八名女嬰被餵了安眠藥,手腳被捆的裝進旅行袋內當貨物一樣打包運送〈其中一人已死亡〉,女嬰年齡最大的也不過三個月。一般相信,這批女嬰是正 在運往製藥廠或食店途中。主犯謝德明、崔文獻於二零零四年七月二十三日被判死刑,並於當天執行。
        借用小說家倪匡的警句,中國共產黨現在的所謂進步,「用餐刀吃人肉」而已!

鑑今可以推古
        限於篇幅,中國的荒誕歷史只能聊舉以上一二。由此可見,只要參照一下當代中國人的表現,多離奇多齷齪的中國歷史也很容易水清石現,變得清晰明確。在此再舉兩 個例子,譬如無數人覺得中國人手握四大發明而竟然走向衰落相當離奇,但今天中國統治者控制、糟蹋和誤用互聯網,不就是我們的祖先糟蹋紙張和印刷術的翻版嗎?兩千年後人類準要研究何以互聯網不能提昇中國的文明水平。又如不少人依然不敢肯定樣子看起來比洋人陰柔恭順的中國人,兩千多年來是否如某些人指控那樣,是貪得無厭的殖民主義者或擴張主義者,但只要看看當代中國怎樣殘暴鎮壓疆獨運動,怎樣把遲至一六八四年才被劃進中國版圖的台灣說成是「自古以來」屬於中國,怎樣對南韓把首都漢城改稱為首爾感到氣憤和失落,鑑今而推古,雖不中亦不遠矣。
        這樣的荒誕歷史,少不更事者或心靈純潔者是難以想像,難以入信的。特別是那些在溫室長大的洋人,許多甚至會逃避這樣的荒誕歷史,連認識的興趣也沒有,怕會大嘔不止,面容抽搐,摧毀心情。他們聽到狗肉貓肉已經會叫你閉口,接收恐怖的極限級別就只是希特勒。許多洋人憎恨希特勒,卻接受毛澤東,原因之一,就是他們 不相信人類會邪惡到那個地步。

中國事太離奇惹人懷疑
        記得好像是中國研究大師白魯恂〈Lucian W Pye,1921-〉講過,對中國的描述有時需要刻意淡化一下,否則更加難以今人相信。有人問張戎寫《鴻》時是抱著寫小說還是寫歷史紀錄的心態去寫,張戎說:「本世紀中國人的生活過得比小說更離奇〈stranger than fiction〉, 在局外人眼中,根本是戲劇化得無須雕琢。」張戎出《毛澤東傳》時,又有人問她何以不繼續用小說文體,她說,因為中國的故事「比小說更離奇,比小說更戲劇 化。」但我從讀中國歷史的經驗認為,中國人的生活過得比小說更離奇,並不是始於新中國,而主要是自秦統一六國、中國厲行獨裁統治胡天胡帝後便大抵如此。
        畢竟,任何文化,包括中國文化,都只能慢慢演變。雖然我們厭惡中國共產黨,但不應因而把它描繪為與中國文化毫無關係的,如從石頭爆出來的外來邪魔雜種。中國人的本質基本上是一脈相承的,即使是那些天天上教堂的自封政治家,也不例外。
原載於2007年5月《開放雜誌》
摘錄自:《中國比小說更離奇》----中國比小說更離奇   撰文.鍾祖康